秦先生称是,目光闪了闪:“世子便在这余下之中。”
听得此言,薛易笑容一收,盯着他半晌不语。
秦先生苦笑起来:“薛将军这般看我作甚,我不提这事就不存在吗?”
薛易皱了皱眉,不放心地问:“你没跟二公子说吧?”
“当然没有。”秦先生叹道,“二公子赤心一片,我岂能提及这些阴暗之事,坏了他的兄弟情谊。”
薛易松了口气,说道:“秦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你忧虑的事大家多多少少都想过,只是眼下二公子没有这个心,我们当部下的当然不能挑事。可要真发生了,难道我们就畏惧了吗?水来土掩罢了。”
“薛将军说的是,可现在有了徐三小姐。”秦先生说,“先前我想着,二公子此战功成,必定威望大涨,后面怎么样我们暂且观望,但是现在,我怕观望不了了。”
薛易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徐三小姐拿下楚地,会让这件事提前?”
秦先生点头:“所以秦某才在这紧要关头,还与薛将军提不相干的事。”
做人谋士的,要把事情想在前头。以前秦先生想的是,二公子战功越来越显赫,要留心世子那边的动向,尽量拖长时间,积累己方实力。
听说徐三小姐拿下楚地,他觉得这事变得紧急了,倘若世子真有那心思,忌惮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代入想想,都觉得世子要睡不好觉了。二公子是天降英才,那徐三小姐就不是吗?这两个人凑一块,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可别把世子刺激个好歹出来。
秦先生伸出两根手指:“两件事。其一,二公子还没想过这事,我怕会打他个措手不及。其二,徐三小姐那边怎么办?是不是先派人过去说一声?但是联系徐三小姐的话,不能瞒着二公子吧?”
薛易想了想,忽地一笑,也伸出两根手指:“其一,二公子虽然没想过,可我们想过了,真出事了,我们给他顶着。其二,你怎么知道徐三小姐没做准备?”
秦先生愣了一下,定定看着他。
“我与徐三小姐有过几面之缘。”薛易慢吞吞地说,“她自身并不会打仗,你说她靠什么拿下楚地诸州的?”
秦先生喃喃道:“御下之能,相人之术,缺一不可。”
薛易颔首:“所以,你觉得她会想不到吗?”
秦先生思索片刻,摇头失笑:“我真是……如此说来,只怕徐三小姐还想在了我们前头。”
薛易赞同:“先生放宽心,二公子因为兄弟之情才没想这些,徐三小姐可没有,她知道的。”
秦先生想明白了,一时神清气爽。以前他怕二公子功成后被卸磨杀驴,现在有了徐三小姐这么个强援,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起身施礼:“今日请薛将军一叙,果然解了我心中困惑。如此,秦某心中有数了。这事我们算是有个默契,还望将军及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薛易含笑回礼:“二公子于我有大恩,我必竭尽所能。”
燕凌并不知道属下已经替他想到了那一步,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战事上。
隔日,两军决战。
准备充足的燕家军势如破竹,即便曹全竭力抵抗,终究没能挽回颓势。
虞州卫破了。
告急文书快马送至京城。
端王将御案上的笔墨茶盏一扫而空,摔了满地的碎瓷:“废物!都是废物!”
发泄完,他气息粗重地坐在御座上,只觉得满目苍凉。
余充周年都过了,那位姜先生早在几个月前找借口回江北了,就连替他追杀长宁公主的心腹胡将军,去了南源也没回来。
其他有本事的朝臣杀的杀贬的贬,余下的只会唯唯诺诺,他如今竟是一个人也靠不住。
孤家寡人。
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皇位吗?怎的和想的完全不一样?到底哪里出了错?
迷茫中,有人推门进来了。
她轻巧地避开地上的碎瓷,一直走到端王面前。
端王涣散的目光聚到她身上,低喃:“余曼青……”
来人正是余曼青,她嘴角含笑,拿起帕子轻柔地擦掉他指上的血迹,是他刚才摔碗的时候被割破的。
“陛下不要伤害自己。”她慢声道,“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何故惩罚自己?”
端王喉咙里发出一声,忽地掐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
“看到朕这般模样,你开心了吗?是不是要来报你父亲的仇了?”
余曼青看着他癫狂的眼神,却笑起来:“我父亲的仇?杀他的人不是徐三和燕二吗?那才是我的仇人。”
她伸出手,慢慢攀上他的,一点点卸掉他的力,直到被她牢牢握住:“陛下,这也是你的仇人,我们都被他们耍了,要和我一起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