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干什么?”
齐传宗因为在路口与同村村民搭了一句话,慢了一步到家,然后就看到他娘拿着大竹扫把抽打他的妻女,惊得他连喊带跑,冲过去抓住扫把柄。
太太能从齐悦手中扯出竹扫把,但却无法从自己壮年儿子手中夺回来,她气得大叫:“老大你反了天要打你娘是不是?”
“娘,儿子怎么敢打您?”被倒打一耙的齐传宗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手。
“不敢就给老娘滚远点!今天老娘还非得将这对不知羞耻的娘俩打顺服了!”重夺回竹扫把的齐老太太,用身体撞开齐传宗,迅速扬起扫把再次抽打余秀莲母女,这次齐传宗阻拦都来不及。
扫把前端那细长尖利的竹枝,眨眼间扫到余秀莲的眼前,她害怕得闭眼,但依然没有躲开,她心里明白,婆婆今日铁了心要打她们母女,若是她躲了,扫把就要落在齐悦头脸上,自己伤了脸面没事,但齐悦若伤了脸面以后说亲事就更难了。
就在余秀莲闭眼准备硬挨一下时,腰上一痛,人就被撞歪跌出去,但那竹枝打在肉上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惊得她睁眼大叫:“悦悦!”
她冲过去抱住齐悦,就看到她左脸连着脖子上留下好几溜伤痕,鲜红血珠自伤痕里渗出,她的手都抖了,不敢去碰那伤痕,而她的后背又被重重一击,但后背的伤痛哪里及得上她心里的痛?
一股怒气无端从心底喷出,余秀莲猛地转身,伸手抓住第三次打下来的扫把,她红着眼质问对面之人:“娘,你打我脸没事,我已经结婚生子,不靠脸面活着,但你为什么要伤悦悦的脸?她不是你的亲孙女吗?伤了她的脸你又有得什么好处!”
最后一句,她是冲着齐老太太吼出来的,赤红的双眼,扭曲的五官无比显示着她在暴怒的边缘,便是一贯凶悍的齐老太太也被她吓了一跳,尤其是竹扫把前端还被她抓住了,齐老太太生怕她发疯,松开扫把柄,一把抓住一旁呆住的齐传宗往前一推,指天抹泪地大骂:“老大,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她这是反了天要打杀老娘,你居然还干站着看着,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忘了你三岁那年,老娘为了不让你饿死,生生从狗嘴里夺了半块红薯喂你……”
原本被他妻子突然爆发的愤怒惊住的齐传宗,后来被他娘一推就醒过神来,但听到他娘颠倒是非的喝骂,又清晰地看到大女儿白皙的脸颊上渗出鲜红的血珠,他第一次对他娘生出一丝不该有的情绪。
“娘!”齐传宗猛地转过身面对齐老太太,他的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很闷,却是从心底冲出,“您的生养之恩儿子一直记着,所以我拼命干活挣工分想要您老过得好些,又尽量少吃些给您留着,就算我的子女也跟着我在家里吃得最少,就算虎蛋从未从您手中得过鸡蛋,就算您怎么刁难责骂齐悦她娘,我都从没说过二话,因为我知道这是我欠您的!”
齐老太太被齐传宗忽然的剖白震住,但听到后面又怒了:“老大,你这是在怪娘偏心,怪娘对你们大房不公?”
齐传宗红着眼,第一次没有否认她的偏心,望着她道:“儿子欠您的,又不讨您喜欢,就算不公平我又怎么可能怪您?但娘您有没有想过,我是您的儿子,也是齐悦的爹,您在打齐悦脸的时候,也是在打我的脸!”
齐老太太被他最后那句低吼震得眼皮跳了一下,旋即大怒:“怎么,你翅膀硬了,娘就打不得你了?你记住,老娘生养了你,你就是我的儿子,一辈子的儿子,老娘想打骂就打骂,否则你将三岁那年,老娘从狗嘴里夺来喂你的红薯吐出来!”
三十多年前就吃到肚里的红薯,怎么可能吐得出来?
齐传宗脸色发白,他嘴唇翕动了几下,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但他眼底的心灰意冷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齐悦的方向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她能看到他骤然弯了的脊背,她心里酸涩的厉害,原来被父亲维护的感觉是这样的,但也因为维护她,父亲受到了他娘不留一丝情面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