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梁书紧绷的一张脸,却意外地柔和下来。他垂下眼睛,不看我。你是不敢看我吗?我继续用眼睛逼视他,挑战我的权威、我的英雄、我的新闻狂人!却,看到了他鬓角的白发。这白发,是英雄穆梁书最致命的伤口,在这伤口的映衬下,他整张脸陡然有了一种迟暮的悲凉。我的咄咄逼人在这张带着白发的面庞前,碎裂一地。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象宗教一样信仰和爱着的男人、看着这个让我在无数牵挂、期待和思念中痛苦度日的男人。现在,他老了,败了,而我却必须离开。理智在一瞬间崩溃,我听见自己用冰刀般地声音说,如果你需要,我一定会留下来,绝不离开!
说完,我仰头看他,等待命运给我的裁决。穆梁书的眼睛抬起来,专注地看着我。荧荧光亮在眼睛里流转,长久以来的阴霾和晦涩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双眼睛幽深如井,谁要掉进去,一定爬不上来。那让我奋不顾身、投井而去吧,但穆梁书却垂下眼睛,将我冷冷地推到千里之外。他掉转头,缓缓走到办公桌前。轻轻坐下,轻轻吐出一句:“谢谢。”然后,抽出一只烟,夹在手指间。他说:“你是个优秀的记者,可以去更好的平台施展自己的才华。”说完,他拿出打火机,“擦擦”打火机一次次蹦出火花,却始终无法真正点燃。
我专注地听着打火机单调的“擦擦”声,这是一场注定不会燃烧的火花,象我的情感。穆梁书终于给我答案,最后的答案,虽然结局早在意料之中。我慢慢地转身,从他办公室退出去,从他的世界退出去。在关门的一瞬间,我回头,看他,轻轻地问:你,不怕我恨你吗?
穆梁书深深叹了一口气。那长长的叹息似乎从他灵魂深处飘逸而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叹息之中。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是真的为你好。
我不再说话,认真看他一眼。让我放肆地再看你这一次吧,我要记得你的眼睛、你的眉毛、你的鼻子、你的牙齿,我要记得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这一刻之后,我只能将你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