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孤没有死?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不过陆婆婆应该会很开心吧?
我在陆婆婆身旁坐下,她面带笑容,倒了两碗酒出来,递给我:“来吧,你都加入了我们酒馆,还没喝过我们的酒呢。”
“我……我不喝酒的。”
“哪有酒馆人不喝酒的!?来,尝尝,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别轻易的否定。”陆婆婆端起两碗酒,一碗递到我面前。
我只得两手捧过来,放在面前一闻,一股醇香扑鼻而来,香气中则夹杂着一种青草的味道。
“这酒名叫解千愁,是用高粱和忘忧草酿的。尝尝看。”陆婆婆喝下一口,一脸满意和陶醉的模样。
解千愁?忘忧草?我张开嘴,喝下一小口。入口虽然有一种甘甜和清新,咽下后却是一种微辣的感觉,呛的我直咳。
陆婆婆在一旁笑道:“这酒啊,就是越喝越香,越品,才越有味道啊,你还小,还不这着酒啊。”
我无言以对,自己却是不懂这所谓的酒文化,喝的昏天黑地不知所以,真的就那么舒服吗?为什么这么多人喝的烈酒穿肠,头晕目眩?为什么有些人借酒消愁愁更愁?这解千愁的名字,不过是酒贩推销自己酒的噱头而已吧。
可是我又不能去跟她争辩,只得赶紧把话题又拉了回来,问她道道:“陆婆婆,怎么我们伤害了陈孤,你不生我的气吗?你和陈孤不是情同母子吗?”
陆婆婆将那半碗酒也喝下,又再次斟满,笑着问我:“怎么?听你这口气,好像我不找你些麻烦,你还不甘心了?”
“不……不是……只……只是……”
“只是你好奇,我说的和陈孤这么亲近,为何你们伤了他我却如此平心静气的跟你聊天?”她猜中我的心思,面有得色。
“嗯。”我点了点头。
陆婆婆又喝下大半碗酒,用力咽了下去,这才开口:“陈孤当年来这聚龙山,那可是雄心壮志,说要一统整个西南绿林,再将他们团结一致,共谋大事,尤其是还说要保护我们这花田村,要导他们向善。哎,那小子,当时才那么点儿年纪,就有这份抱负,真是难得啊。”她对当年的陈孤赞叹不已,可话里有充满了惋惜之意。
“那为什么陈孤会变成今天这样呢?”我实在难以把那个屠杀金狮、兴合镖局的**头子和陆婆婆所说的那个想要导人向善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
“哎,一言难尽啊。其实起初那些年他做的还是不错的。劫下进京的大贪官付龙桥二十万两白银,换了粮食发放给中原遭受饥荒的灾民;带人阻止竹鬼教大肆进入中原;沽崖山边上力敌三千雪野人下山;白河洪水泛滥,他带人救百姓、建堤坝……”陆婆婆想起往事,一阵伤心。
“这些好事,都是陈孤带火狼帮做的?”
陆婆婆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只需看这聚龙山下的花田村,便可知一二了。花田村以前常年遭受流匪骚扰,村民苦不堪言,直到陈孤带着火狼帮在这山上建寨,保护起这里的村民,花田村才算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这村里的三条主路,如今的经济命脉,也是当年陈孤带人修的。”她谈及往事不胜唏嘘,端起碗来,将碗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我拿起酒壶给她倒上,等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他变了。变的激进、暴力、冲动了许多,他开始不断的扩张实力,吸收新帮众,几年前竟然还成立了如今的火龙黑盟。如今人多事杂,有些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了。当年他动用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改变聚龙山风水格局的事情,如今好像也搁浅了。”陆婆婆轻抚着碗边,像是在自言自语。
陈孤还试图改变聚龙山的风水格局?难道之前的聚龙山,不是这样吗?
“这酒不合口吗?”陆婆婆忽然问我。
“没……没有……”我连忙端起碗喝下一大口,然后不好意思的看她。这一口果然要比刚才好喝,也许是适应了这股味道,清香之余也没有那么辛辣的感觉了,而且这酒香在口中经久不衰,十分怡人。
“他这些年做了好多错事、恶事、蠢事,所以像你们这些年轻人去找他的麻烦再正常不过了。而且我也希望能有有志、有能的侠士能够阻止他,让他不要继续错下去。”陆婆婆猛的把整碗酒一口喝下,下定决心似的道:“即使再不情愿,我也希望有人能阻止他,哪怕是杀了他!”
她皱褶的脸上泛着微醺的醉红,说的斩钉截铁,眼睛却也有些微红,好像还渗着些泪水。
我不知该不该告诉眼前这个恨铁不成钢的老人,其实陈孤依旧在奉行着他自己的善道,他想一统西南江湖,就是为了摒除异己,用自己的绝对的权利去建造绝对的公平,这一直都是他向我述说的核心理念。虽然他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见苏大哥,可是没想到最后却……
再三抉择,我还是选择告诉陆婆婆,可是我只是说:“陆婆婆,你别难过,也许陈孤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呢?”
可陆婆婆却擦擦眼泪,叹声道:“哎,聪明人的苦衷,只有聪明人能够理解吧?”
是啊,我们也许能猜到他们所做的事情另有隐情,可我们永远也无法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不知道苏大哥他知不知道陈孤到底在想些什么。
“哎,睡吧,虽然老太婆真心希望你们能阻止他,但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他,顺其自然吧。”她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将桌上的酒和碗收起来,便转身离开。
她一边走,口中一边念叨着:“有时候不是抱着善良的心,就做的都是对的事;也有时候即使你做了不好的事情,只要仍然心怀善念,坚持做自己觉得对的事,便依旧是个好人。这世间的事情太过复杂,又岂是恶与善两个字便能分的清楚的?”然后又回头看看我面前仍留着的那半碗酒,摇头笑笑道:“这酒太烈,尤其是对于你这样年轻的小丫头,不用急,再过些年,你就能喝的惯了。”
她蹒跚的消失在屋外的夜幕中,像是在给我独自思考的机会……
……
酒馆只在中午和傍晚开门,清早我便和陆婆婆打了招呼,出门寻找关于苏大哥和项狗狗的线索。
花田村里的火狼帮众显然得了指使,没有再理会过我,依旧对南来北往的体型样貌和我们相像的人进行盘查。
这村子看着不大,可要想找遍却实在不易,何况苏大哥和项狗狗还刻意躲藏了起来。所以我现在只能默默的留意起所有的十字,然后仔细观察十字的周围,是否有其他线索。
可是不留意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如今特意去看十字,才发现这十字的东西实在太过常见,根本不适合做暗号啊。
孩童手里的小风车、武馆兵器架上的双刀、路边卖菜小贩遮阳的竹竿、酸菜坛子上系着的草绳、唱戏的花旦交叉在身前的水袖……
我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依旧没有发现,好像所有的十字都是那么的自然,根本没有暗号的感觉。
忽然正前方走过来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左顾右盼但眼神始终不离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