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冷笑道:“那你就说说你那些复杂的原因吧。”
金五伦道:“我是江湖中人,吃的是江湖饭,而不是公门饭,所以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官家介入进来,即便花子明扼住我的喉咙,我也绝不会用官家的力量解救自己,否则我就会成为江湖人眼中的公敌,我也就与死无异了。”
雷霆赞同道:“对倒是对,可丐帮如此嚣张,又必欲一口吞掉你而后快,你让朝廷整治整治他们也好,何必急着替他们掩盖罪证?”
金五伦笑道:“事情就是一团雪球,你要想控制它,就得趁它还在你手里时捏碎它,若放任自流,它就会越滚越大,连带你,连带许多人,一直滚向悬崖,跌个粉碎,此事若闹大了,朝廷会当作造反事例处理,朝廷大员,大内高手,各地官兵一齐出动,丐帮固然会被连根拔除,其他大大小小的门派也要遭殃,兵过如洗,历来官兵比土匪更可怕,那将是对江湖各派的一次血洗,而所有人不会骂丐帮,而会认为是我在后面兴风作浪,我得在众人三唾沫中淹死,连同我的祖宗在地下都抬不起头来,我岂不是亲手掘了自己的祖坟?”
雷霆听得毛骨悚然,冷汗涔涔而下,江湖险恶,处处都有陷阱,都有莫大的危机,一不小心就会触发。
金五伦继续笑道:“所以我做这些是为我自己,而不是对丐帮发善心,哪怕明天花子明就会杀死我,我今天也得做这些,至少要死得清白,你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吗?”
雷霆道:“去守备府放那些放火抢劫的花子,这并不难猜,你兄弟也不傻。”
金五伦开心地笑了,拿出两瓶酒,递给雷霆一瓶,自己启开瓶塞,喝了一大口,他昨晚通宵未眠,得借酒提神了,又道:“你不是一直催我向丐帮反击吗?我告诉你,我现在做的就是对丐帮最大的反击。”
雷霆又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没听清楚,金五伦解释道:“要战胜对手不只是要战胜他的招数,最好的办法是战胜他的意志,丐帮放了大火,我替他赔偿,丐帮闯下泼天大祸,我花钱为他们摆平,他们的人被抓了,马上要砍头,我去求人说情把他们放出来,谁是谁非,江湖中人的眼睛是雪亮的,花子明再想辣手对付我,他不怕成为江湖公敌吗?”
“攻心为上,攻城次之。”雷霆一拍大腿恍然道:“此话当浮一大白。”他一口喝下去,就是半瓶,倒也约略是“一大白”的量。
金五伦道:“就算他想继续对付我,丐帮里多的是血性汉子,他们会听从吗?即便他们迫于帮主的命令来对付我,也是三心二意,绝不会全力以赴,他们全力整治我也未必能整倒我,三心二意的又能成什么事?”
雷霆点点头笑了,心里敞亮多了,武林中人最怕的就是这种以德报怨,因为武林中人讲究就是恩怨分明,只不过很少有人愿意用这种最有力的武器罢了。
“五哥,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妙法的?”雷霆心悦诚服。
金五伦笑道:“我天天都用这法子呀,我是大的门派敬,小的门派亲,各路朋友一视同仁,只要进了金陵城都是我的客人,我天天陪人喝酒,陪人游玩,甚至陪赌陪嫖,只要朋友有所需,有所好,我无不满足,我又不欠他们什么,无非是预先解除他们的敌意,求他们别对付我就是了,这一次也是一样,只不过动作大了些。”
雷霆笑道:“你活的也够累的。”金五伦笑道:“当然比不上你这条强龙,对了,我才想起来,你死缠着我要合伙,这次我赔的钱里一半算到你头上,不用向你借银子了,你先预备十万现银吧,算是过过地头蛇瘾头的代价。”雷霆知道他是拿自己开涮,也笑道:“现银没有,给你几箱霹雳雷火弹顶账吧。”
到了守备府,金五伦一番交涉,守备兵马使虽感为难,还是答应放人,两人讨价还价还会儿,商定金五伦出两万两银子作为犒军费用,另外付他五千两银子风险费,价钱倒也公道,毕竟官兵不能空忙一场,他私自放人也是要担很大的风险。
金五伦向几百名乞丐保证:他们可以安心地回到街上去,不会再要不到吃的、喝的,也绝不会受到居民的歧视和欺负,这几天的事只是他与花帮主个人间的一点小小误会,现在误会已经消除,所发生的一切事端也与他们无关。
乞丐们都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们像一群牛羊般被赶出了兵营,只得心神恍惚地回到街上,除此也无去处,他们缩头耸肩地贴着墙角走,准备承受居民们的拳打脚踢,甚至是砖头木棒,到处大火烧过的废墟里还冒着一缕缕青烟,触目惊心,昨晚发生的一切又清晰地浮现在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