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暑不出门,亦无宾客至。炎天暑热的,也挡不住柳老爷的热诚之心。只带了几个小厮,提着名贵的药材,顶重要的是梨花漆木盒里的奇楠沉香,极其稀有。这便是准备进贡给三司使大人的寿礼,色如莺毛,喚做莺歌绿。若是用香可镇静心神,入药又可理气护心。亏了他是医药世家,也是费尽心机才得了这么点,自己也舍不得留,全部帶來京都。
柳老爺其实与这位薛大人并未见过面,亲戚也是攀得远了些。不过看他诚心诚意,也不算什么底层窘迫之人,薛府也就认了这门远亲。柳老爺平日里来拜见拜见,不过拿他应个景罢了,自然不能见着薛大人本人。这次三司使大寿,机会千载难逢。他也是煞费苦心,终于寻得这珍贵的沉香,总要让薛大人有点印象才好。
薛府矗立在顺天府永清街,他便带着小厮住宿在不远处的永安街。偌大的楼阁緊臨著滴翠閣,名为洛水居。京都的滴翠阁向來都是文人墨客,世家公子云集之地,柳老爷也常去坐坐。
等到了寿宴当天,早早便装束整齐,带着最机警懂事的小厮,捧着奇楠趕去拜寿。
薛府本就富贵华美,琼楼玉宇。这日更是装饰得分外绚丽多彩,贵客如云。柳老爷不只遠遠瞧見了宰相大人,還難得看到了十二監的司禮監,這都是平日裏想都不敢想的人物。他更是处处小心翼翼,生怕坏了规矩,开宴,贺寿,杂耍表演等等。整日里战战兢兢下来,朋友倒是结识不少,身体也是疲惫不堪,玉盘珍馐味同嚼蜡。
回到客栈,倒头便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这会儿正洗漱完毕,想到堂前吃点东西。忽听外面“哗啦啦”一阵喧哗,迎面走进来几个小厮,虽是仆人打扮,但衣着異常精致讲究,便知主家绝不寻常。
径直朝柳老爷走来,恭敬地施礼:“拜見柳老爺!小的來自薛府,我家主人還請老爺府上相聚。”
柳老爺心裡吃驚,還以為昨日有什麼冒犯之处,忙開口問道:“这位小哥,不知大人有何事尋在下啊?”
“請問您可是昨日提著沉香的柳老爺嗎?”
“正是在下,可是那沉香有什麽...”
“這便是了。”來人笑嘻嘻地繼續說着:“老爺不用憂心,您的奇楠香可是幫了大忙啦。我們家夫人原是最近身子有些不好,壽宴又偏勞累着。昨晚就覺得不舒服,連夜請了大夫來瞧,說定要用奇楠才好入藥。可不就巧了,您就帶了來....” 仍壓低着腰,邊說邊極其敬重地側身,好讓柳員外走在前面,“老爺快情,我家大人正設宴等著您呢!”
這可真是萬萬想不到的事。柳老爺不敢怠慢,又上樓換了衣裳,才與來的人騎馬趕至薛府。三司使大人親自接見,柳老爺受寵若驚。夫人雖在養病,也遣人送來了珠釵綢緞,說是給柳夫人的禮物,皆為上品。薛大人又留他多住些日子,既是親戚,不管遠近,不好還在府外留宿,儘管搬進薛府來。
柳老爺更是惶恐不已,又心頭大喜。僕人麻利地收拾出廂房,跟著他的隨從們都妥善安置。柳員外也是有心之人,又寫了幾個祖傳用奇楠的方子,托人呈給薛夫人。那夫人有五十開外,最喜歡細心體貼之人,看到後自是非常讚許。
在薛府住了有段日子,就到了金秋,本不想繼續打擾。請辭時,薛大人卻說過幾日顧家小公子大婚,可要嚐了喜宴再走不遲。他也早想結交顧家,自是滿口答應。
這顧府又與薛府構建不同,很有江南園林之感。花木繁多,奇石多姿,布局自由灑脫。金秋之際,菊花盛開,尤以“胭脂點雪”最為冷豔,挽雪之姿,映照紅楓,絕世而獨立。
喜宴盛大舉行,賓客眾多。顧老爺如今官在國子監,文人墨客,天下才子都齊聚一堂。柳員外又是广交朋友,不亦乐乎。席间突然见到位公子,仪表不凡,惊为天人。忙问这是哪家公子,才得知是新娘的表哥,姓马,名思逸,字吟墨。自小长在金陵,並不常見。他滿心想結識對方,可惜等待與公子對饮的人實在太多,柳員外未能如意,回到住處還是惋惜不已。隔日又想拜访马家,但總歸无人引荐,平日里也常听人说马员外行事低调,他也不敢冒犯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