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蓝瞧着苏城,眸色渐渐郑重,带着几分思量和审视:“这就是你执意留下的原因?”
苏三的配天婚早在燕京城中深入人心,人人均对此深信不疑。长兴侯府因此遭了大难,然而被这场祸事波及的又何止是他们一家?苏城家破人亡下内心大约是极其崩溃的吧。
但他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怨天尤人。他选择了留在燕京,留在长兴侯府旧址。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也是离真相最近的地方。若是有朝一日这案子能够真相大白,也一定是在燕京城中。
所以,他留下了。整整七年!
苏城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你起来吧。”君青蓝朝苏城抬了抬手:“将你能想到的事情告诉我。”
“多谢大人。”苏城将双手按在地面上,良久方才起了身:“小人的娘子曾经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也算的上是三小姐身边的人。即便嫁给了小人,还是叫三小姐留在身边伺候。再加上小人一家颇受主子的信任,故而小人一家在侯府的下人中也算得上地位超然,知道好些旁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苏城的眼睛盯着君青蓝:“小人记得清清楚楚,娘子曾告诉过小人说,三小姐对端王府中的二爷颇为钟情。圣旨才下,就满心欢喜的准备嫁妆。这种情况下,三小姐怎么可能与旁的男人私奔殉情配天婚?若是别的男人也就罢了,偏那男人是小人的兄弟。小人与小六朝夕相对能够断定,他与三小姐根本就没有私情!”
苏城的情绪渐渐激动,良久却只化作了一声叹息:“然而这话,根本没有人肯相信。”
君青蓝眯了眯眼,有些意外:“这话你曾经对旁人说过?”
“说过。”苏城点头:“当三小姐和小六的尸身被发现的时候,小人的爹娘就同侯爷说过这事。但……侯爷却叫小人不得声张,也再不要同人提起此事。”
苏城的声音顿了顿,眼底分明带着几分迷惑。苏三根本不可能同小六配天婚,这事情处处透着诡异,稍加调查或许便能真相大白。然而,长兴侯宁愿背负下这种让家族蒙羞的奇耻大辱,却也不愿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这种事情,怎么都叫人……想不明白。
“即便你们一家与三小姐比较亲厚,作为不曾婚配的适龄男子,你的六弟应该是不能够随意同三小姐接触的吧。”
“的确不能。”苏城说道:“侯府规矩多的很,男女六岁不可同席。除了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寻小人的娘子,小六是绝对不可能到三小姐院子里去的。即便真的去了,也只会同院子里的丫鬟和妈妈们接触。万万不可能接触到三小姐。”
君青蓝略一沉吟说道:“你可还记得在配天婚发生之前,三小姐身边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说,有什么特别的人曾经到访过?”
“特别的事情么?”苏城微颦了眉头:“自打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整个长兴侯府上下都在为三小姐的婚事忙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若说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访,那便也只剩下给三小姐量体裁衣的裁缝和绣娘。”
“三小姐的嫁衣是在哪一家铺子制作
?”
“就是大兴市东头的如意绸缎庄。”苏城眼睛一亮:“莫非……是如意绸缎庄有问题?”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存在任何的可能性,却也存在任何的不可能。”
苏城立刻泄了气,却并不肯就此罢休。仍在努力回忆着当年的事情,良久,眼底忽然亮了一亮。
“小人依稀记得,三小姐定下婚盟之前,曾经有个道人来拜访侯爷。说三小姐年内会有血光之灾,当修心静养,不与外人相见,或可避免大劫。侯爷并未相信那道人的话,只当他是在胡言乱语,给了他一些银子,买了他几张符咒。又叫他在府中做了场法事,便打发他走了。谁知……。”
苏城叹息道:“谁知那道人的话居然应验。莫非……莫非真是应了劫?”
君青蓝皱眉:“你可还记得那道人的法号名姓?”
“当然。”苏城点头说道:“那道人那时候虽然才刚到燕京城不久,却名声大噪,好多大人物府中都将他给当作座上宾。若不然,我们侯爷也不会听他胡言乱语的诅咒一番,还客客气气将他迎进了府中来。”
君青蓝心中一动:“应天道人?!”
“没错,就是他。”苏城奇道:“原来当年的事情大人也有耳闻么?可是端王爷同您提起过?端王爷竟这般在意三小姐的事情呐,若是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如今长兴侯府还不知是怎样的辉煌。”
苏城重重叹息,俨然对长兴侯府今日的没落十分惋惜。
李从尧当然不会在意苏三的事情,应天道人在此刻的出现实际上并不难猜。七年之前的长兴侯府虽然已经辉煌不在,到底也是钟鼎勋贵之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有世袭的勋爵。怎么都不可能叫一个满口不吉言论的普通道人,随随便便进了府。除非那人是燕京勋贵府中的座上客,得到了勋贵们的尊重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