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盈怔了一怔,眼底的愤怒骤然间消失。良久,却缓缓颦了眉:“君哥哥,我不要你对我客气。无论为你做什么,都是我甘愿的。”
“你若再对我客气,我会生气。”姜盈瞧着君青蓝,语声郑重而深沉。与她平日的欢快俨然判若两人。
君青蓝瞧着她,女子杏核大眼中印出她清晰的身影,一动不动。君青蓝渐渐低下头,她在姜盈的眼中看到了坚韧,叫她无法拒绝的坚韧。
“好,我记下了。”
“这就对了。”姜盈立刻恢复了欢快,伸手摸一摸肉包毛茸茸的大脑袋,柔声说道:“你可要认真记得,不然等我真的生气了,这一辈子你都莫要想我再同你说一句话。”
君青蓝微笑着答应。于她来说,今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玩笑。在很多年后同样一个夏天,君青蓝想起今日情形的时候,多么希望当初的自己能认真的记下这句话。或许,便不会发生后来那件事。
姜羽凡领着二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正如他所说,他的院子离着竹枝轩极远,此刻安静的很。
“我想请你帮我将福来死时的现场画出来。”三人才进了屋君青蓝便朝着姜羽凡飞快开了口:“我总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细节。”
君青蓝略一沉吟说道:“我将那日瞧见的情形说我你听,你先试着画画看。”
“不必。”姜羽凡说道:“那日的现场我也去瞧了,大致的情形我记得住。”
言罢,他脱了外面穿着的大袖衫,又拿绑带系了袖口,这才走到桌案边。姜盈则执了砚台,亲自来给他研墨。
姜羽凡取了毛笔,略略想了一想便铺开宣纸,开始作画。
君青蓝静静在轩窗下的椅子上坐下,并未上前观瞧指点。姜羽凡的本事她比谁都清楚。但凡过了他眼睛的东西,他若是不想忘记便永远不会忘记。而且,他作画的本事堪称一绝。从前每每与他一同探案,只要听她形容出案子发生的现场或者凶手的特征。他便能将听到的东西画出来,且与君青蓝记忆中的画面一般无二。
所以,无论旁人如何嘲笑姜羽凡是凭着父兄的关系混进了锦衣卫,她都从没有附和过。因为她知道,姜羽凡的这些本事足以撑得起他锦衣卫百户的身份。
半个时辰之后姜羽凡停了笔,先举了画自己瞧了一眼,才抬头瞧向君青蓝:“你瞧瞧,当时情形可是这个样子?”
君青蓝凑近了去瞧。纸上画着的正是案发时那间普宁寺的工人房,姜羽凡将屋中细节都画了出来。包括床榻上的福来,以及地面上渗入的青砖中斑驳的血痕。
君青蓝认真瞧着,伸手在福来尸身旁边画了个圈:“还记得福来尸身是如何被发现的么?”
姜羽凡沉吟着说道:“说是鲜血淌过了门缝,被行人发现了异常便报了官。等到打开房门后发现,福来早就已经死在了床上。”
“当时的房门从里面上了栓,门窗完好,屋中也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福来的尸身呈现熟睡之态,面部并没有痛苦,指缝中并未藏有破碎的皮肉毛发。所以,大理寺断定他死于熟人之手,而且是在睡梦中被人杀害。”
君青蓝淡淡说着,眼眸却在画面上流连盘旋。指尖从福来胸口划到地面上残留的血迹处眯了眯眼。
“朝霞郡主睡在福来里侧,福来死时面朝外,背部面向郡主。他的伤口……。”
君青蓝抿了抿唇,没有再开口。
“也有可能是在朝霞郡主把他刺伤后,他自己翻转了身躯,将脸侧在了另一旁继续睡觉呢?”姜盈顺着君青蓝指尖所按之处瞧了去。
“没有人会在受了致命的伤害之后能翻个身继续入睡。”姜羽凡呵呵笑道:“那样的话,心可就太大了。”
姜盈撅了嘴:“不管怎么样,当时屋子里面只有他和朝霞郡主。房屋的门窗都关的死死的,难不成福来还能自己杀了自己来嫁祸给郡主不成?他又怎么能保证郡主那会子刚好就在他房间里?”
“我怎么知道?”
姜羽凡耸耸肩瞧向君青蓝,二人目光灼灼,俨然都在等着君青蓝的答案。然而,那人却半晌都未曾再说过一个字。
“我知道了。”姜盈抚掌说道:“定然是他们两个人相约做一对亡命鸳鸯。然后,福来用郡主的金钗自尽,郡主却因为害怕不敢下手。所以福来死的时候,才会门窗完整,而郡主也刚刚好在他床上熟睡。”
“你是个笨蛋么?”姜羽凡屈指在姜盈头上用力弹了个爆栗:“你身边有个死人还能睡的安稳?何况,郡主千金之躯怎么可能会跟福来相约自尽?”
姜盈揉着发疼的额头,满目的委屈:“外头不是都在传说朝霞郡主同福来有个五六岁的儿子么?儿子都生出来了,我想他们关系该是极好的。但是,他们身份相差那么悬殊,他们的感情一定不会被外界认同。忧郁之下将希望寄托来世,合情合理不是么?”
“你……你真是……。”姜羽凡瞪着眼,满目的嫌弃:“都同你说了,少看些乱七八糟的画本,脑子里面成天胡思乱想些什么。福来那个泼皮哪里配得上郡主?你以为郡主是个瞎子还是傻子?”
傻子两个字出了口,姜羽凡的气息猛然一滞。李雪忆……可不就是个傻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