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盘根错节,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危险半点不亚于疆场厮杀。崔占要为儿子报仇,严禄要借机打压大理寺,皇上要制衡百官。所以,崔泰的案子早已经不是一桩命案那么简单。凶手早一日归案,所有人便都能安心。所以,无论君老爹是不是真的凶手,他都只能是凶手。谁叫崔泰死的时候,好巧不巧穿着的是他往日里怎么都不可能会穿的君老爹的旧衣服?
想要叫君老爹认罪并不是一件难事,大理寺的手段虽然同昭狱比起来差得远。但,对付一个年迈的老人足够。
姜羽凡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却如一根鱼刺,堵在吼口半个字也吐不出。气氛一时间沉闷而压抑,竟连酒馆后厨锅铲撞在铁锅上叮当的声响都异常清晰。
“我爹……。”君青蓝抬了眼,双手皆攥成了拳放在桌案上:“我爹是冤枉的,这案子有许多疑点。”
姜羽凡瞧着君青蓝,心中生出几分惊异出来。她两只拳头捏的极紧,手指的骨节都泛着青白,身躯有几分些微的颤抖。她在紧张?!
姜羽凡忽然觉得羡慕。羡慕天下间难得深厚的父子情,若是换成了他,见了自己的爹
早就如老鼠见了猫一样灰溜溜的跑了,秒怂。
君青蓝缓缓将右手张开,弹出跟手指出来:“第一,崔泰身上衣衫整齐,纽扣腰带没有丁点错乱。说明,我爹的衣裳是崔泰死前自己仔仔细细穿好并整理过的。然而,崔泰与我爹并不相识,且出身不俗,为什么会穿了我爹那么一件半新不旧的破衣服?第二,崔泰脖颈后伤痕极深,一刀毙命。我能断定,凶器是一把锐利的砍刀,凶手不但力大惊人且擅下手部位精准无误,俨然惯常做这种事。然而,凭我爹的年纪和力道根本做不到。第三,崔泰出现的地点存疑。案发前夜雨大,枯井周围痕迹被雨水冲刷荡然无存,他是在枯井边遇害被人抛尸进去。还是在别处被人杀死后再遗尸入枯井并不能够断定。我爹爹有厉害的风湿,每到阴天下雨双膝疼痛至不良于行。那样的天气他从不出门。义庄离冯村枯井并不近,他根本无法在暴雨中独自走到枯井附近。”
“这些。”她抬起头,眼底晶亮:“足以证明我爹不是凶手。”
“然而,在如今这个局面下,这些并不重要,不是么?”苗有信拿眼睛瞄着君青蓝,倒了碗酒递在她眼前:“若你信得过我,今日就痛痛快快喝一场酒。醉了,就回去睡一觉。明日醒来后,一切便都结束了。”
“明日?”君青蓝瞳孔猛然一缩,手指不可遏制的弹了弹:“你说……明日?”
明日是什么意思?今天才抓了君老爹,明日就结束了?也就是说今晚……
苗有信自知失言,低了头再不肯开口。
“苗大人!”君青蓝用力喘着气,手指如钩紧紧抓住苗有信手腕。力道虽大,手指却分明带着几分颤抖:“请您……。”
“君青蓝!”苗有信沉了脸:“没有人能帮你!”
君青蓝咬着唇,半晌未能说出半个字来。却倔强的不肯松手。
“青蓝呐。”姜羽凡叹口气:“算了吧。朝上那些人各个都精明的很。严禄势大,不会有人肯为了个微不足道的君老爹去得罪他。也得罪不起。有苗大哥在,我相信君老爹不会受什么委屈。待到后日,咱们多烧些……。”
“你说的对!”君青蓝忽然起了身,动作突兀了些。眼底的沉静叫姜羽凡惊了一下,后头的话彻底给忘了。
“既然朝中没有人能惹得起严太师,那么我就去找一个能惹得起他的人!”
话音未落,高挑纤细的女子已绝然转过了身去。大踏步朝着酒馆外走去。
“你做什么去?”姜羽凡瞪着眼。这番作为就有些匪夷所思了,莫不是刺激太大,将她给刺激的疯了?
“去请人帮忙。”
“谁?”
女子声音清冷且清晰,一字一句合着夜风传来:“长-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