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冬,江南的草木已经大半凋零,但是巢湖东南口的半阳山,却依旧碧草如茵,红叶如火,这座并不险峻秀丽的小山之上却有两座汤池,一为冷泉,一为温泉,两泉相汇相通,又名半汤,合流之处水温适度,正可容人沐浴其中。半阳山脚下多有山庄楼阁,都是富贵人家修建的别院,当然大多数别院都可以私下租借给前来游历的豪客,只是租金不菲。当然若是支付不起租金的,也可到附近的半汤镇里寻找一家干净的客栈小住,虽然是天下将乱,但是战云未曾漏出端倪之前,此地还是游人如织,络绎不绝。
这一夜月上中天,霜华如练,游人早已散去,半阳山上只余泉水潺潺,雾气蒙蒙,不知何时,泉边传来呜咽埙声,似秋风萧瑟,似潮水连绵,似壮士悲歌,似婴儿悲啼,虽然不成曲调,但是听在人耳便觉苦涩难言,泪尽成血。
在这样的孤寂深夜吹奏陶埙的正是一个清秀少年,高高沐浴过的肌肤白皙如玉,只披着一件宽松的夹袍坐在高高的樟树顶上,潮湿的乌披散在双肩,在略显清冷的寒风中竟然染上了清霜,这少年却恍然不觉,仍然在月下林梢吹奏着悲凉的曲调。
过了片刻,从两泉合流之处,明净如雪的月光下,清澈晶莹的泉水之一个原本仰身躺在水上的窈窕身影站立了起来,在她起身的瞬间,如同珍珠一般的水滴从她身上滚落,勾划出起伏如同秀丽山川一般的动人轮廓。那女子仰起头来,高声笑道:“子静,这里的泉水这般好,听说如果多泡些日子,就是身上的伤疤也会渐渐淡化的,你身上的鞭痕还没有完全褪掉呢,不如下来多浸泡一会儿吧。”
杨宁低头看向汤池,虽然雾气蒙蒙,但是却阻不住他的目光,一眼就看到了青萍娇艳欲滴的面容,只觉心头的寒冰一点点化去,微微一笑,将陶埙放到树枝上,便如飞鱼入水一般,一头扎进了汤泉中心,他并没有可以压住水花,飞溅的银浪将青萍周身上下淋个通透,青萍虽然早已周身湿透,仍然大为气恼,手捧着泉水向刚刚浮出水面的杨宁身上泼去。杨宁扑哧一声轻笑,也开始还击,两人就这样玩起了小孩子打水仗的游戏,银铃一般的笑声和冰玉相击一般的笑声交缠在一起,渐渐的不分彼此。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身影出现在上山的石径上,听到笑声,两人都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已经到了半汤温泉的边上,不过却没有继续向前,其中一人立在一棵足可环抱的红枫树下,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被刀疤破坏无遗的俊逸面容,神色慵懒至极,虽然一身布衣粗服,但是身姿矫健英挺,宛若松柏一般。不过这人并未接近汤泉,只是负手而立,望着雾气蒙蒙中嬉戏的两人含笑不语。另外一人却是彪悍高大,相貌凶恶,望着汤泉中已经合二为一的身影居然翻了个白眼,一**坐在树下的青石上看起了好戏。
杨宁和青萍两人追逐嬉戏了片刻,都已经觉得疲乏,青萍一个闪神,已经被杨宁抱在怀青萍欲要挣扎,只觉得周身力量不知去了何处,竟是挣脱不开,热气氤氲,令她生出昏昏欲睡的感觉,星眸半睁,不禁无意识地偎入杨宁怀抱之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放松和舒适。杨宁目光落在青萍清丽如仙的花容上,幽深冰寒的凤目已经化成了两潭春水,缕缕柔情不知不觉已经溢满了天地,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渴望,轻轻吻向青萍的额头,而那令他渴求的樱唇,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冒渎的。
岂料杨宁的轻吻还未落下,耳中却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响声——“阿欠”。那坐在地上的大汉的鼻子被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弄得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这下倒好,鸳鸯惊破,青萍第一个睁开了眼睛,挣开了杨宁的手臂,一头扎进泉水之再也不敢露头。杨宁张着手臂,愣了半晌,才弄清楚生了什么事情,目光落到了泉水边上神色尴尬的两人身上,一张清秀的面容忽而青黑,忽而血红,想不到沉沦在温柔乡中的短暂一刻,竟让他忽视了身边的安危,竟然没有觉有人到了左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