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还不够。”臧小禾冷冷道:“您知道【贪婪的暴食】吧?”
电话那边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薇星大师沉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贪婪的暴食】的异神摩侯罗迦留下的圣遗物,拥有着摩侯罗迦生前的力量和精华。这件圣遗物被密修会保管在了芥子的第三层,除非沧澜上师或是四位藏地大师的批准,否则哪怕伪神也无法自由出入。
即便是营地内的资深行者,都很少有人知道芥子的第三层到底都保管着些什么,身为信徒的臧小禾就更是无从得知了。
而他却知道【贪婪的暴食】,这就意味着他是真的通过梦境知晓了摩侯罗迦复活的仪式的关键......想到这里,薇星大师便不由得对他说的话重视了起来。
“倘若只是摩侯罗迦的神魂复活的话,那摩侯罗迦的实力并不会太高,大概只有半神左右的位格,可一旦被祂吸收了圣遗物的力量,祂就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生前的全盛状态......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可就不止是一位复活的异神,而是一位得到这个世界认可的神祗!”臧小禾话如惊涛拍岸,轰然炸响。
“你的提供的情报很重要,我会即刻通知给沧澜上师和其余三位藏地大师的。”薇星大师深吸了口气,臧小禾的话的确震慑住了她,她用感谢的语气回答道:“我会去确认圣遗物的状况,以确保其不会出现在祭坛的范围之内,接下来就不是你能涉及的了,赶紧回营地避难吧。”
“什么叫‘赶紧回营地避难吧’,就好像我已经没用了一样......”臧小禾挂断了电话,尽管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朝着营地的方向跑去。
......
与此同时,在拉颂市中心最大的广场上,一个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走到了广场的中心,他迎着冈底斯山的方向褪下了身上的阿拉伯长袍,赤裸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泛起鱼鳞般的碎光。
他闭上眼,张开双臂,像是侧耳聆听风的轻鸣。
“唳————”
高亢清越的笛声从天涧而下,扶摇万里。
这一刻,整个拉颂的千家万户都听见了鹰笛吹奏的声音。
“终于来了。”
罗蒙缓缓睁开眼,此刻拉颂无数的挂历日历的纸张诡异地燃烧,像是符咒或是翩然飞舞的蝴蝶,人们对这一天的印象突然开始变得模糊,不少老人觉得有些蹊跷,就好像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被抽走了一样。
但罗蒙却恰恰相反,他浑身上下的骨骼开始噼啪作响,虎背熊腰的身姿竟勾勒出妖娆纤细的曲线,原本刚毅堂堂的五官竟变得俊美邪异......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漫天的流云汇聚在他的头顶,莫大的力量从天而降,将这个凡人一步步推向了未知的领域。
整个拉颂的天气都在这一刻发生了剧变,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而现在却是阴云密布,隆隆雷声作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降下倾盆暴雨。
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神祗的祭坛,一位曾经陨落的古神,正在这座城市中苏醒。
......
那清越嘹亮的声音臧小禾自然也听见了,他心里下意识就是一紧,他刚才打了一通电话提醒家里人今天就不要在外面走动,老达旦依旧是絮絮叨叨个没完,丝毫不知道他现在内心的焦急。
“千万要注意安全啊,我看外面就要下雨了,用不用我叫多吉去接你回家?”
臧小禾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这边受到的照顾都很好,师兄们给我安排的住所也很严实,屋顶不会漏水,老达旦又说要给他换几床被子,还叮嘱他要好好吃药......
臧小禾的心情忽然有些烦躁起来,他大声道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电话里的老达旦也是骤然顿住了,因为印象里那个孱弱的少年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副京剧小生柔柔弱弱的样子,别说跟他了,就连跟外人也从来没发过脾气,可今天却意外地耍起了性子。
话筒里沉默了片刻,连臧小禾都感觉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他刚准备道歉,没想到老达旦的声音里却带上了哭腔,说道:有脾气好啊!有力气发脾气就证明小禾你的身子终于开始好转啦!我整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要是老爷主母看到您这么有活力一定也会感到欣慰的!感谢天尊!感谢天尊!
他的话听的臧小禾既是感动又气的想笑,鼻子酸酸的。
“既然你那边没事我的就不打扰你了,省的你老嫌我罗嗦。”老达旦的声音透着喜气洋洋的感觉,他再次嘱咐道:“记得别忘了吃药啊。”
“嗯。”
臧小禾挂断了电话。
他望向广场的方向,天空中的乌云汇聚成了巨大的漩涡,空气中的元素彻底紊乱。薇星大师说的没错,神祗的复活仪式不是他这种小小的信徒可以插手的,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密修会的底子比他想象中的厚得多。
就算调走了绝大部分行者去落伽城,营地里仍常驻着数位资深行者,再不济还有使徒师兄们,怎么想都轮不到他这个病秧子,大家平日里的修行都很努力,也都是关键时候能靠得住的好伙伴。
怀中的度牒隐隐发烫,看样子是薇星大师第一时间发布了赶往广场的召集令,面向整个拉颂的行者使徒,他松了口气,自己的提示没有白费,接下来就看师兄师姐们大展身手了。
半神气息的出现让【白夜】大阵产生了应急反应,大雾再次笼罩拉颂,这座城市再次从现实朝着梦境开始转变。臧小禾看向度牒,忽然皱起了眉头,居然只有两名行者回应了薇星大师呼唤。
“没事的,还有使徒师兄们。”
他在心里宽慰道。
可随即亮起的蓝光也不过寥寥几位,正当他感到疑惑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离离舟。
“喂小禾,你在哪儿呢?赶紧从医院回营地!”离离舟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现在整个拉颂都乱了套了!有一位神祗正准备拿拉颂当作复活的祭坛,铁牙和一种不知名的巨大虫子正在袭击市区,你赶紧回来,别死在外面的了!”
“那谁来阻止祂?”
“行者们会处理这件事的,营地里退役的老前辈们也会来帮忙,我和穆斯云也准备要出发了,总之你赶紧回营地,这里有大阵保护,还能相对安全些。”
离离舟话音刚落,电话里就传来了“嘟嘟嘟”的盲音,看来这家伙相当赶时间,事态已经严重到连退休的行者们都不得不出动的地步。
倒是你,可别死在外面了。
臧小禾摩挲着滚烫的度牒,对十字路口的喧嚣置若罔闻,他忽然笑了起来,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整个世界都在护着他的错觉,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这种保护。
度牒上的蓝点又蹦出来一个......真可笑啊,两个行者九名使徒就想去阻止一名异神的复活,你们以为是去踢足球比赛的吗?就算摩侯罗迦仅仅复活了灵魂,那也至少半神级别的存在,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就这么点儿人手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儿的,哪怕就算加上他也不够。
薇星大师重伤未愈,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找有能力的人处理这件事,就比如斩业,又或是沧澜上师......而其余人要做的就是在支援来临前拖延时间。
“每个人加入行者都有自己的理由,但行者从不会缩回对一位绝望中的人伸出的援手。”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加入密修会时,沧澜上师对他说过的话,什么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有些事情必须去做......
“但想要承担责任也得分场合啊,这种时候就老老实实保持缄默不好吗?敌人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反正去了又是白白送死。”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做,而是要量力而行啊。”
“为什么这些家伙都不懂这些道理呢?”
臧小禾叹了口气,点燃了天使烛台,一个转折朝着风暴的中心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