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太家一如既往的热闹。
不等走进一楼客厅,便可听到牌九相互碰撞的声音,夹杂着女人之间谈话的尖声尖气。
李太太今天手气似乎很好,已经糊了三把牌。她一边高兴地洗牌,一边嘴上说着:“再来啊再来。”
其他太太脸上虽有不悦,但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毕竟男人们在工作,女人若不找点东西消遣会憋死的。
乔太太肩上搭着一条白披肩,旗袍领子中间开了道口,胸口两两巫峰若隐若现。她摸着牌九,忽然觉得手指勒得慌,随手将无名指的戒指脱下,嘟囔道:“哎呀好勒哦,手都红了。一天到晚的,勒死人了。”正要交给身后的下人保管,被眼尖的秦太太发现了。
秦太太夸张地叫道:“哎呀,乔太太你这鸽子蛋不得了哇!多少钞票伐?”
乔太太捏起那颗闪烁的蓝宝石在几位太太眼前晃,说:“我也不知道呢,我们家老乔老是买这种东西寻我开心,我都不喜欢的。这么大有什么用?侬晓得哇?还得担心磕着碰着,打牌九一点都不方便。”
面对珠光宝气的乔太太,秦太太心中鄙夷一番,嘴上却说:“哪里,老乔多爱你,心思全扑在你上面。看我家老秦哈,成天见首不见尾的,不晓得在做啥子。我啊,就连烫个头都没人陪,好不容易烫的最新时髦款,不晓得给谁看的。”说吧用手托了托波浪卷的发尾。
乔太太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惊讶地说:“我说今天秦太太哪里变化大了呢,换了个发型人都变精神了呀!”
秦太太眯了眯眼,露出美滋滋的神色。
李太太并不打算参与她们的话题,随手出了个“东”,说道:“哎秦太太这就是你不对了哇,你家老秦职责所在,日本人成天叫他干这干那,不然怎么养家糊口?听我一句劝,夫妻间多一些理解才会更和睦。”
秦太太心里头想,哼,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当然谈笑风生。她敷衍地笑笑,“不谈他了,我们继续打牌哈。”
李太太瞅着顾若棠沉默许久,纳闷道:“闻太太啊,你怎么了?一天都没讲过话,这个状态打牌怎么行。”
顾若棠垂眸,看上去楚楚可怜,惹人同情,“我已经三天没看到我家先生了,我总担心……”
秦太太接过话茬,“该不会是外面有了小的?”
“闻处长不是那样的人。”李太太说。
秦太太冷哼,“男人都一个货色。”
乔太太开口道:“哎呀,秦太太你可错怪人家老闻了。这两天闻处长都在瑞金医院养伤呢,哪有那档子功夫。”
顾若棠感到一个霹雳,摸牌的指尖在颤抖,她追问道:“什么?你说他受伤了?”
“闻太太侬不晓得哇?难怪你三天没见他。他呀可立了大功了,把隐藏在特工部的共党,那个陈什么旺来着,给制服了。”乔太太如是说。
顾若棠想起跟闻思远通话的当晚。
“陈添旺?不是老秦的老部下嘛?前阵子还来过我们家送东西哇,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喏。”秦太太随手打出一张牌。
顾若棠起身,带着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各位太太,今天不能陪你们打牌了。”
“哎呀怎么回事嘛,你走了三缺一啊。”
“就是就是……”
顾若棠笑着说:“改日吧,改日我一定好好陪姐姐们打上几轮。”
离开李太太家后,顾若棠拦了辆黄包车回家。
到了家,她直奔厨房。没过多久,鸽子汤的香味飘满整个屋子。闻婉秋闻着味儿从楼上下来,进厨房一看,汤溢出了锅,流了满灶台,而顾若棠在一旁魂不守舍,丝毫没有察觉。
“我的天!”闻婉秋赶紧把火灭了,把盖子掀了,烟雾缭绕,她咳嗽两声说道:“嫂嫂,你这是要把厨房炸了啊。”
顾若棠回过神来,紧忙拿布擦灶台,说:“你看我,光想事情了。”
闻婉秋没有继续追问,她兴奋地搓搓手道:“嫂嫂,我们今晚是要喝鸽子汤吗?”
顾若棠拿下架子上的保温桶,一勺一勺地把汤舀进去,说道:“去看你大哥。”
“哈?”
秦露推开病房的门,闻家两兄弟齐齐转头看她。秦露拎起手上的水果篮,说:“闻处长,我受叔父之托前来致歉。”
闻思齐看了眼篮中的苹果梨子,冷然说:“道歉?就用几个苹果和梨?”
闻思远听罢噗嗤一笑,余光见闻思齐眼神扫过,立马止住。
秦露有点尴尬,拎着果篮不知该不该放。
闻思远看出她的为难,上前接过果篮,放在一边的简易桌上,“放这儿就行了,闻处长可爱吃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