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玥曾听释空菩萨讲道,其中有一道为琴瑟之音。
菩萨说,琴声自尘缘而来,如皎月澄波,或悠悠扬扬或荡气回肠。琴声如诉,恍最好之时光,画灿烂之风霜,忆最初之模样,缓缓流淌。浮世过尽千帆岁月自将心迹澄明,妄身隔沧海之言语,淀全数波澜壮阔。
菩萨还说,高山流水,志在流水,智者乐水,乃世间之真音。此音淙淙铮铮如松根之细水,清清冷冷如幽间之寒流。
高山流水万籁寂静,惟泉水淙淙,疑是十万八千里外,连绵不绝,余味隽永。而此时知若的琴音甚至于这高山流水还要胜出几分。
加之南辰切入的笛音,清亮悠远,入耳不由心神一静,洗尽尘俗,曲调如傲星冷月。
她不自觉止步,似乎再靠近一分便会扰了这惊为人世之美好。
白花瓣,一对璧人才貌双全。
白玥方合着琴瑟之音置身于世外,忽然之间银笛声嘎然而止。那琴声似乎因笛音的骤然消失而有片刻慌神,一个指法的偏差后风过,顿时无声。
白玥打开眼眸,视野中南辰背对着她,知若侧首注视南辰。
“拿了琴来怎不作声?”
是南辰淡淡的声音。不知为甚,方才听了他的笛音白玥竟觉着这句话饱含着哀伤。
知若撤回视线,整理好自身着装起身向着白玥微微福了福。
白玥抱着古琴踏出一步,心情竟有些怪异,“方才见帝君同上仙琴瑟合音甚是绝妙,一时入迷便忘了吱声。”说罢她将古琴递至知若身侧的石桌上。
但见南辰眉尾一挑,眼神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直视白玥。
“帝姬赞誉了。”知若很是端庄地谦虚道:“知若许久不曾抚琴,指法生疏了不少……”她意犹未尽之际向南辰投去一眼目光,可惜南辰之意并不在她。
白玥被南辰盯得难受,兀自移开目光同知若搭话:“上仙何必谦虚,这鸿鸢之曲若非苦练又怎能达到如此登峰造极之境界,想必上仙为了今日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罢。”
白玥道完知若脸色煞白,南辰眸中含笑再一挑眉并不语。
然白玥之意不过是在夸赞知若煞费苦心只为这一曲,且是为了南辰而弹的一曲。哪知知若非要将这话理解歪曲,不过白玥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只是不知上仙是从何学来这鸿鸢之曲,司命星君?”
白玥好奇而问。
南辰找了棵茂树抱手倚靠,一下拉开自己与这两个女人的距离。
倒是知若的脸色愈发难看,“帝姬说笑了,星君公事繁忙又怎会授我琴曲。知若不过是从玄司阁中偶然得见鸿鸢一曲,觉着甚好便学了罢……”
“哦~”白玥眸光很是不屑,“恰巧是帝君最钟爱的一首曲子……上仙也是有心了。”
知若勉力维持面上的端庄,沉了沉气,“帝姬何必执着于鸿鸢一曲,若是帝姬赏面知若可再为帝姬抚琴一曲,不知帝姬……”
“甚好。”白玥抢着回答。
不知为何,今日她看知若觉着格外不顺心,她同南辰相处了三年如今竟也将他那套咄咄逼人霸道专横的处事方式学得精巧。
一旁的南辰神色十分悠闲,他就在不远处看着她们俩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白玥找了张石凳坐下,一手撑着额将南辰那副轻佻蔑视的神情学了个透,开口:“既上仙能将鸿鸢奏得出神入化,不知奏一曲流音可还能接受?”
流音,指法与鸿鸢相比逊色许多。若是对琴曲稍稍有些了解便可入目即奏。但这流音讲究的是奏琴者的心境,只有心境澄明的得道之人方能奏出其真谛。
白玥甚是好奇知若会以何种心境来奏这流音。
知若面色的确不好,或是她没料到白玥竟会出题刁难她罢。知若移了白玥拿来的古琴至眼前,端端坐下,十指抚琴。
知若微微阖眼,顷刻便有流水之音于她指间流泻而出,缓缓汤汤韵味十足。
不过,这琴音中夹杂了不少求胜之意,下指过于沉重,拨弦尚有犹顿,知若之流音并未奏出流音之真谛。
白玥忽地移来先前那把古琴,心中有道,下指轻重有度,两穴澄明方知流音之神境。
下一瞬,覆盖住知若琴音的是白玥所奏之流音。
如丝如缕清幽畅明,宛如朱雀之轻鸣,泻出的琴音使知若一时之间顿住十指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