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中捧着一盏樱桃酪,躲在树荫下是一件惬意事。
此时的沈明月就是如此。
今日是长公主前来奉香的大日子。偌大的白衣庵前后左右早有金甲铁卫驻守,只是为了保护这位长公主的生命安全。
百姓们只能扒着侍卫的肩膀,点着脚尖,张着脑袋向里张望,就为了看看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和旧日风流的长公主。他们不了解这些高高在上者的痛苦,可饶是玉帝老儿都无法阻挡他们对这个神秘的阶层的向往与好奇。
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创造能力,只要能让众人看见被风撩起的帷帽一角,第二天这些风流韵事就能传遍京城中的每个角落。
沈明月发自内心的羡慕这种生机。如今的她既不能容身于上层阶级,又无法将自己彻底放在普通人的行列中,就如四五月的杨花,她飘飘然然,被所有人厌弃。
惆怅满腔,漂亮的眉眼也不自觉地耷拉下去。酸甜的樱桃酪也变得索然无味,她将白瓷碗搁在池边,立刻就有小厮送来鱼食,供她赏玩水中的锦鲤。
多年的经历使得小厮清楚,今日能出现在此处的人,无一不是叫得出名字的贵女。为了有朝一日,平步青云,这点眼力价还是要有的。
他谄媚笑道:“小姐,我给你讲讲这水里的鱼可是特意从别处进献来的。就说这一条。”
小厮特意卖了个关子,他手指所向,是一群体背棕色,腹部银白,沿体侧中部有一条银蓝色纵行条斑的白云金丝鱼,鱼长不及沈明月小指,见有人瞧它们,立刻都躲到莲花下。
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呆愣愣地透过密密麻麻的看着人。
沈明月用双手掬起一捧水,正好将这条小呆鱼困在掌心。
“小姐,这可使不得,使得不啊。长公主最喜这鱼,京城气候与云广两地不同,好不容易才养出这几尾,都是有数的,万一死了,我的人头都不知道掉几回了!”
“既然是鱼,又哪有你的命重要。何况这白云金丝鱼又不是顶稀罕的东西,无非是水土不服,北方难得一见罢了。”沈明月不以为意道。
而其身后的脚步声不急不缓,气势沉稳,她早已一清二楚。
“你既然说它值不了多少钱?那我且问问你,可知道这鱼市场上又是几何?”身后人问道。
沈明月将鱼放回池中,转身迎着日头,看见一穿缁衣的女人。因为她背向日光,小月牙瞧不清她的模样,又不见其他人随行伺候。
可观她身姿挺拔,以为是白衣庵中德高望重者,沈明月恭敬回答:“白云金丝鱼又称唐鱼,因对温度极其敏感,北方少见,从南方运送过来的成活率低。”
“所谓物以稀为贵,这鱼于市场上是供不应求,价最高时以百金为价。至于能饲养到如此所废人力也自然不菲。”
“所以你还认为,这鱼的命比小厮重要?”
沈明月道:“这是自然。”
“哦?此话怎讲?”女人似乎觉得有趣,语调微微上挑。
沈明月不慌不忙道:“若是家养仆役,卖身契一般不过数十两。若将两者以简单的价值理论衡量,自然是人不如鱼。”
“但人毕竟不是鱼,而且人与人才是一个种族。万物有灵,可是我们不能理解其他种族的想法,也就是说我们与鱼从始至终不在一个阵营中。那么如此说人与鱼,孰轻孰重?”
女人肯定道:“你非但不懂得佛理,甚至还一肚子歪理。我本以为你是可怜仆役没有人权,想为此击鼓鸣冤,使得天下人皆平等。可惜你的话不知所云,恕我不能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