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还带着些凛冽的寒气,路边的砖缝里偶有一两株坚强的春草为灰墙灰瓦装点一些新绿。
玄淇勒紧马看着人群尽头静默驻足的玄淇,劫后余生再看到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玄淇的眼中有一如既往的沉静,又有无限感慨。
“愣着做什么!”玄淇打马上前,一个抬腿从马上稳稳落地,拍着景林的肩膀说道:“你也不去牢里看看我,那里的饭实在是难吃,你该请我吃顿好的!”
“喔……哦……哦!”
景林满脑子都是自己亲手烧掉的那张血书,那沾满污渍的衣角上有精卫营战士的血泪,还有玄淇的命,此刻他觉得自己仿佛是手沾鲜血的刽子手,而手起刀落要的却是最信任自己的那个人鲜活的性命。
“你是傻了吗?这么久没见,你怎么是这个样子!”玄淇有些不满地狠狠给了景林一掌。
景林缓过来,勾起嘴角嫌弃地看着玄淇:“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话这么多,快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被附身了?这哪里是我的小玄淇啊,娘们儿唧唧的!”
说着景林便要扑上去拉玄淇,玄淇虚晃一招躲开了景林,却忍不住咧开嘴角,脑海里浮上了一个抱着花灯的身影。
“?你说,当初救了我的那户人家,我是不是该去致谢一下?”
天外楼的包厢里,玄淇有些不好意思偷偷踅摸着景林的表情。念恩在马车边说:“我认得他,他不是坏人”的一幕浮上来,他觉得出于礼貌他是应该再去找念恩道个谢,却又担心自己这样巴巴地跑去看起来不够有型。
正认真啃着鸡翅膀的景林:“唔!”了一声,待从嘴里艰难地吐出几根骨头,才又问道:“谁救了你啊?话说你不是被豫王抓回来的吗?哦,对了我听说当初有个姓罗的小将护送你回京的,玄大人跟他一起快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你,你到底是藏在哪里了?我看你这身子骨不是挺好的吗?可还有伤?”
“废话!”玄淇给了景林一个大大的白眼让他自己体会:“我当初可是去的战场,不是普通查案遇到个三五悍匪!对面那可是千军万马!”
提到北疆的战场,玄淇的脸色又严肃起来:“北齐这几年休养生息真的不容小觑,为首的将领也姓宋,听说是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攻势很是伶俐!莫说是宋健了,怕是朝中那些能征善战的老大人们也不见得能胜了他的轻骑。”
景林也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宋林他倒是听过,听闻当初大皇子对他有提携之恩,而如今他能在北齐的门阀世家中间存活,又能征战沙场不断立功,却又不得不说是二皇子的举荐之功。如此两面三刀背弃旧主之人……
想到这里,再打量一下眼前的玄淇,景林不禁有些心虚。
这大概跟那些警匪片里的卧底心里差不多,一开始总觉得自己是为了正义而接近一班古惑仔,可是到最后却分不清楚自己和他们有何区别,真要拿枪对着曾经举杯称兄道弟推心置腹之人,即便是说一句:“对不起,我是警察!”又如何抵抗得过内心的五味杂陈。
何况玄淇不是黑社会,确切来说他是有为青年,虽然有玄凇爱徒这一身份傍身,但是他自进入玄武军便接收了比旁人更加严苛的训练,也是从加夜班抗大旗,风里雨里站岗起步的。
同玄淇相处景林总会生出佩服或是信服感,且他自己又不真的是打入黑社会内部的卧底。
只是当初景林父母死于北齐和东楚的边界之战中,说起来同东楚是有血仇的。而他是被姨母从襁褓中照顾长大的,姨母同东楚的仇就更大了。
虽说当初十岁出头的他也是握着男儿铁拳,一副信心满满地卧底样子要在东楚闯出一番事业效忠于大皇子和崔浩然,协助他们重归北齐。但是和玄淇相处了这么久,若是可以不伤害他,他日功成身退便不算遗憾了。
可是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救我的是个姑娘……”
玄淇尽量说得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平静,但是那边景林已经站起身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眉飞色舞地打开了八卦的匣子:“啧啧啧!那就难怪了,玄大人亲自带人将京城抄了个遍也没寻着你……”
景林靠近玄淇背后,像狗一样在他身上嗅了嗅继续猥琐地说道:“敢情是有些人在温柔乡享福啊~唉!可怜了我这段时间日日当值,连回家的时间都很少,可不知我的那灵儿、巧儿可得相思到何境地啊!”
玄淇铁青着面孔说:“莫地在这浑说!什么温柔乡,我那是受伤了……”
景林不屑地一哂:“说得跟我们玄武军请不起医生似的!她能救你,你就不能叫她送你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