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阁衣柜开了没多久,陈亦卿就带着玲珑、玉轩、程祥搬走了,在北街店铺附近的春阳街找了个小院子租下来。
王叔在心里越想越觉得,或许“院子里多了许多邻里女人做活,自己在这里多有不便”是借口;或许“画衣服稿子,还是需静”也是借口。
那么,现在想来“离衣柜店铺近,方便照料”之类的话也不过是陈亦卿的借口。
他眼中的种种“借口”自陈亦卿口中说出后,结果就是竹枝巷的小屋就又剩下了王家父女俩相依为命。王启顺由愤怒转向失望,曾以为他大哥托这几个小孩子来送口信,是老天爷赏他的礼物,让浔阳城于他由异乡变故乡般的热闹起来。
可是,自己的真心托付竟使得陈亦卿避之不及。
他也后悔,悔自己不该如此着急,他们只像兄妹一般的互相照顾,也没有什么不好。他内心是希望孩子们都能好的,若有一日念恩可以遇到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亦卿可以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他们还是可以一起做生意,可以住在一个大院子里。
那么到自己真的不在的那一天,念恩就不会觉得孤单了吧,也不会像这竹枝巷里的女人一样,因着娘家无势嫁到了婆家就是做不完的活流不完的泪。
也许是自己早早的就离乡背井,而心爱的妻子也离开了自己,一把年纪也只有一个念恩承欢膝下,年纪越大就越觉得孤独。
生气、失落、懊悔,所有的情绪夹杂在一起,王启顺只能表现得对陈亦卿态度冷淡,来让自己习惯他们来之前的日子单一,寥落。可内心又像疯长的稻草一样,思念他们,关心他们。若不是他们,自己和女儿现在还不知道过得什么日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收入稳定,忙碌充实。
除了搬走,陈亦卿别的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更让他反复的猜想陈亦卿是什么态度,有没有讨厌自己?有没有觉得难堪?会不会因此就远了念恩?
还好这些念恩都还不知道,还能如常到宝阁衣柜去帮忙,不然真要像是不相干的两家人一样,渐行渐远……
还好念恩不知道……
其实不知道的是王启顺,他从不知道陈亦卿在和他谈话后纠结了两日就完了,并未将此事再放在心上。他也不知道陈亦卿的心结在哪里,他只是不想建立太过亲密的关系,在他心里带累别人的从不是他的腿而是太过浓烈的亲情。
玲珑和玉轩他是走哪都要带上的,他们在他来到这个世界时本就是和他同气连枝。而程祥是下定决心要跟着陈亦卿的,他早已视陈亦卿为兄为主。而对于旁人的信任也好,爱重也罢,在他现在看来竟都是负担了,既累了自己也累了别人,他不敢接受,也接受不起。
“齐大夫,您轻着点!”
此刻陈亦卿正在齐生堂接受着齐老先生的虐待,和唐老板谈完生意也没有心思再回河西味道跟王启顺谈粮铺的事情了。刚好齐大夫开的药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来了齐生堂配药。
谁知道齐大夫一连几日不见他,早算着日子他的药该是吃的七七八八了,便在此守株待兔。也不知道老人家又在哪本古医书上看了这推拿的方子,便急着待他来在他身上做试验。
“哼!我齐怀生自打从五岁跟着我爷爷行医,就不知道看好了多少人,你这腿总没有感觉,这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事情,简直是太丢我的脸了。”齐大夫声如洪钟的对着陈亦卿吹胡子瞪眼,边说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这齐大夫五十多岁的年纪,自小与药材相伴,虽然已有纯白的长寿眉斜斜长了出来,但依旧是头发乌黑,皮肤紧致,精神矍铄。此刻正在陈亦卿腰上做着推拿,一把年纪的人力道足的很。
疼的陈亦卿眼泪都挤出来了,不禁道:“您有劲就往我这废腿上使,按我的腰干什么,我将来还要传宗接代的!上次还是您说的要给我介绍姑娘,你治不好我这腿,我便不娶妻,您可别再给我的腰废了!”
“你小子懂什么,人体这脉络都是相通的,我得用掌力将你这全身的经脉都打通,你这腿才能好起来。再者你坐得久了,腰迟早要废,我给你推开了你才好传宗接代!”
“嗨,您怎么比我还执着,我已经不指望我这腿能好了……”陈亦卿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第一次见到陈亦卿,齐大夫同陈亦卿一开始的想法是一样的。这小子跛掉的左腿上皮肉没有坏死,通过针灸的刺激小腿还有一丁点的反应,甚至通过他自己不太科学的行走训练,腿上还有了点肌肉。可见必是内里筋脉不通,若打通了筋脉想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