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从老彭的厂房出来,是在40分钟之后。
司机小哥载着林淼、晓晓和小月月往东瓯市西面的大别墅去,小月月一路上兴高采烈,说今天要带林淼和晓晓出海钓鱼开他自己家的船,一艘老彭从国外定做的小游艇。
这艘小游艇老彭平时忙里偷闲才用上一次,养护上宝贝得很,但今天高兴,才舍得让彭二月带小朋友出去兜一圈。当然了,开船肯定不可能是小月月自己来,小月月不至于嘴巴如此严实,还能藏得住这么逆天的技能。不然上回林淼和晓晓来他家,他早就抖出来了。
待会儿到了别墅,还得先等船长驾船过来。因为别墅山下没船坞,小游艇只能停在东瓯市某个乡下小码头,因此船长还兼了养护工人的活。想来老彭花在船长身上的钱,几年下来搞不好要比花在小游艇上的还多,要不怎么葛大爷的问题问得好
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啊!
林淼一路上听小月月不停逼逼,手里把玩着一个刚拿到手的小玩具。
四四方方又一枚章。
章的材质是玉石,玉石外面又镶了金,作为保护措施,一头做了微雕,一湍激流从天而下,印面上雕刻的字,与微雕相映成趣。和“君不见”一样,也是三个字:天上来。
新印是老彭送的,制作却是郭凤祥托关系完成。
激流从天而下的雕刻,是请京华大学美院某位专攻雕刻的老先生设计,然后由其弟子操刀雕刻。这位老先生的雕刻作品,现在在国外的拍卖场最高能卖出将近七位数高价美刀。而“天上来”三个字的完成者,名气还要更大一些,是京城书法协会的前任名誉会长。
原本这枚印完成之后,京城书协那位前任还舍不得出手,打算自己再掏点钱垫付材料费,留着自己收藏。幸好林淼自己争气,拿了个新加坡书法大奖,郭凤祥好说歹说,那位才愿意看在“提携后生晚辈”的份上,把东西交出来。
前前后后这么一算,这小小一枚印章的价值,可想而知。
林淼轻轻掂量着,感觉像是手里端着一间豪宅。心想如果二十年后真的不幸家道中落,这玩意儿随便找个高端玩家一出手,拿到手的钱,保不齐都能撑过整个后半生……
能拿到这么贵重的东西,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老彭又是“我有好多个工厂”、“我有好几万工人”、“我是讲大局的”甚至“我有老棒子叔叔”这一整套的秀肌肉、露爪牙的暗示下,林淼果断背叛了江洋。
但是显然这种事,想撑也撑不住。
一群刚发迹的中产阶级,拿什么和盘踞东瓯市二三十年,根系遍(www.biquwu.cn)布全市几乎每个行业的地头蛇争?人家愿意让出一部分利益就该偷着笑了,要还蹬鼻子上脸,确实不理智。
林淼承诺回家给江洋带话,其实也就相当于江洋不再当这个集体代理人。
市府老王、宫昌吉、丁少仪这些头面人物,又不愿意自家人抛头露面,以免捅出篓子,大家都这么不约而同的爱惜羽毛,脏活没人敢干,小集团自然顺势解散。
当了叛徒的林淼,低着看着手里的印,觉得其实这样对大家也挺好。
该挣的已经挣了,求财嘛,也该有个度。
老彭是正值壮年往上爬的黄金期,戒之在得理他还远。
可市府老王、宫昌吉、丁少仪他们,最年轻的,今年也五十三四岁了。林淼每天腆着脸叫的少仪阿姨,其实更应该叫阿婆才对……
小手轻轻摩挲着方印,感受着那光滑柔和的质感,林淼又想起,老彭在送他这枚印后,他和老彭说的许多话。先是老彭问他,长大以后,想做蛋蛋还是想做池子,林淼鸡贼地用“立志学习马克思主义”这种一般人听了要发笑的模棱两可的答案应付过去,回答完后,又反问老彭,如果自己今天死不松口,是不是就出不了他办公室的这扇门了,不想老彭却给了他一个犹如棒喝的答案。当时老彭笑得直摇头说:“就算弄死你,也没有屁的用。”
林淼在听到这个答案后,半天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坐上车了,听小月月叽叽喳喳了半天,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