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城主堡,负一层进入负二层的楼梯口。
异鬼的撕咬声、战士喊杀声、兵器击打声、人类死亡时绝望的哀嚎声,一起从地面上的主厅传来。
“诸神啊,我们该听守夜人的,立即离开北境,去临冬城,去谷地,去布拉佛斯都可以。”艾德·安柏闭上双眼,绝望道。
他甚至不敢回头,因为负二层地下大厅内挤满了眼神懵懂的孩子与抱着孩子脑袋低声哭泣的妇女。
他羞愧,不敢去看他们。
他是大琼恩的次子,在大哥小琼恩死于红色婚礼,在老爹大琼恩被伊耿王从挛河城救出后,14岁的艾德就成为壁炉城正式的继承人。
他该成为壁炉城的守护者,保护城堡中的臣民与家人。
他的确在异鬼肆虐城外小镇时,登上城墙与敌人鏖战。
他剑术不算高明,却因为具有安柏家特有的强壮体魄、高大身材,在死人堆里大杀特杀,大剑挥舞,肢体乱飞。
可那些断掉的肢体竟缓慢却坚定地向他爬来。
断手抓他的皮靴,脑袋张开嘴咬他的披风,甚至被腰斩的死人,即便只剩两条大长腿和半截腹腔,也顶着“一锅”腐臭的大肠泼他一脸。
当时他滑道在地,不闪不避,硬是用脸接了那一锅倾泻而来的粪便吨大肠,那滋味......他直接就晕了过去。
然后他被侍卫拖回主堡......
等他再次清醒,12岁的小妹安娜哭着告诉他:小镇失守,城墙失守,主堡外围的月台失守,尸鬼已经冲入城堡大厅,负一层就是下一个战场,也是最后的战场。
因为负二层没有战士,全是妇女、老人和孩子。
“大厅失守啦,退入下一层,守住楼梯道——啊!冰原狼,不——”
“用火,用火烧,火把,快——”
“畜生,我和你拼了!”
很快,负一层也被呛人的黑烟、晃动的红光与浓郁的寒雾填满。
死人不会发出叫喊声,只有人类的怒吼与凄厉嚎叫在负一层的各个房间内回响。
“大人,我们必须早做决定!”壁炉城侍卫长找到艾德小伯爵,悲哀地说。
“我愿与壁炉城共存亡。”艾德握紧剑柄,颤声道:“可那些女人和孩子......”
侍卫长头盔丢了,被血、汗水和冰水打湿的花白褐发贴在黝黑粗糙的头皮上,刚硬的国字脸有几道被撕咬的牙痕,半个腮帮子都快咬掉了。
每一次说话,都有空气透过牙印,在血糊糊的伤口鼓起一串细小的气泡。
他胸前的铁甲还有三道深深的抓痕,差点就要划穿钢板。
这些伤势,全都是冰原狼尸鬼的杰作。
换成丧尸,他早就加入丧尸大军。
幸好,尸鬼很魔法,一点儿也不科幻。
呃,好吧,有得必有失,丧尸能爆头,对武器没要求;尸鬼却不怕爆头,普通武器无法造成要害攻击。
“死在烈火中,总比变成怪物好。”侍卫长说话漏风,也漏出他填满胸腔的绝望与决绝。
所谓最后的挣扎,便是从负二层开始,用火油引燃整个城堡,与进入城堡内的尸鬼、异鬼同归于尽。
“都怪我,我不该犹豫,接到黑城堡的信鸦,该立即走末江离开壁炉堡。”艾德抱着脑袋,痛苦道。
“走个异鬼的末江,江面早冻住了。”侍卫长吐了口血沫,咒骂道。
“冻住了?我记得半个月前,还有长船顺着末江为我们运来大批粮食。”艾德·安柏疑惑道。
嗯,安柏毕竟是数千年的老贵族,习惯北境人朴素简约的生活作风,也没出现一个“琳妮丝”式的媳妇,家里总算有一批黄金,便尽数拿去布拉佛斯购买粮食了——这是琼恩的要求,他明白长夜是真的。
“大概在长城倒塌的那一天,末江就起了一层薄冰。”侍卫长面色灰败,摇摇头,叹道:“北境完了,末江结冰,白刃河(临冬城)、哀泣河(恐怖堡)、碎流河(霍伍德堡)能例外?史塔克、波顿他们都完了,都没的逃。”
“呜呜呜......”身后听到他俩谈话的妇女们都不再压抑,放声大哭起来,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城堡都被哭声笼罩。
“唉,克鲁斯爵士,你去安排吧!”艾德·安柏双眼暗淡,颓然摆手。
“轰——————”
头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整栋地下室都在激烈震动,泥土顺着天花板上的木板缝隙簌簌滑落。
狂暴燥热的气浪从负一层进入第一层的楼道入口冲来,阶梯上拥挤成一团的死人大军好似狂风中的纸片,打着卷灌入大厅。
地下楼层中的人,有一瞬间的耳鸣。
“什么情况这是?”艾德拍拍耳朵,惊疑望向天花板。
——一片安静,再无第二声爆炸传来。
侍卫长避开尸鬼火堆,几步走出负二层的楼梯道,探头往负一层入口看去。
待见到随风飘入的红色火焰,他恍然大悟,狂喜大叫道:“有人来救援我们了,是火油弹!”
“这么快?我们的信鸦才刚送走不到一个小时,临冬城与黑城堡都不可能这么快赶来啊!”艾德·安柏疑惑道。
再疑惑不解,他们也欣喜地接受了现实。
爆炸之后,负一层内的尸鬼还莫名其妙倒下大半,壁炉城的士兵们不明所以,却一个个士气大振,奋勇当先,刀砍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