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没有戏看了,围聚起来的看客们,对着慧染和虎子,指指点点了片刻,也跟着散去。前一刻,还热闹喧杂的地方,瞬间,便门前冷落鞍马稀,变得冷冷清清。
慧染的视线,朝药铺里望了片刻,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岂料那虎子,拎着两个药包,一瘸一拐地从药铺里出来,朝着他喊道,“哎,和尚,你要去哪儿?不如,你好人做到底,送我回家得了!你看,我腿脚不便。”
大约是没有受过什么教育,这孩子说话极为随意,动作也甚是粗鲁。鼻子一吸,将快淌出来的鼻涕,又咻地一下给吸了回去。
慧染转过身,看着如同这个粗鲁之极邋邋遢遢的孩童,突然就笑了,“好,我送你回家。”
他这一笑,犹如春水乍暖,能将人内心的阴霾与寒冰,全部地卷走了。
虎子呆呆地望了着他,似乎被这样温暖的笑容给怔住了。但顷刻之间,他便低下头,轻轻地咳嗽地一声,掩下了眼中那一抹淡淡的不忍。再抬头,他又成了那个贫困而粗鲁的孩子。
小善不积,无以为圣!抱着这样的想法,慧染帮着拎着那两包药,慢慢地走在虎子的身侧,跟着他穿过大街小巷,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巷子当中。
当虎子从慧染背上跳下来,拎着两袋药,嘴里大喊着娘,推开一道柴扉之门,冲到一个寒酸之极的小院之中时,慧染的眼眸不由地眯了眯。
这孩子手脚伶俐,跑得像是一团风似地快,哪里有先前的瘸瘸拐拐,虚弱无力?
他的嘴角不约地露出一抹苦笑,将腰间的洞箫,抓在了手中。
院门陡然打开,一队装备齐全的卫士,突然像是两道分叉的急流一般,涌动过来,将他给团团围住。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踏着一地的尘土,走到他的跟前,那张如铁一般冷硬的脸上,毫无表情,“大师,你是乖乖地束手就擒,还是打上一架之后,再被绑回去?”
慧染不约地后退了一步,“那孩子呢?他————”
“大师的心,总是这么地善。可是,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他不值得您的善!”冷面将领讽刺地一笑,“虎子,”他高声喊道。
“哎——,”一个欢快之极的声音高声应到,随即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个孩子跑了出来,脸上的笑容不断,嘴里低声嚷嚷道,“夏叔,你交代的任务,我完成得怎么样?”他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个蠢货,白长了一把年纪,被我这个小孩子,骗得团团转,不仅出药费帮我买药,还背了我一路,真是我见过的最蠢的人!”
“不错,完成得不错,喏,这是给你的报酬!”那个被唤作夏叔的人,将一个鼓鼓的袖囊,扔向了虎子。
虎子跳将起来,一把将那袖囊抓在手中,急不可待地打开它,欣喜地看着里面的银子,小脸上尽是欢喜若狂。他摸出一块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绑了他,”那姓夏的将领,冷冷地吩咐道。
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慧染识趣地没有挣扎,任凭两名兵卒,将自己困得个严严实实。
“大师,用你的善,换来的却是恶,难道你心中没有不忿吗?”夏坤恶意满满地说到,故意瞟了一眼那正忙着一块一块地咬银子的虎子。
“至少,他对他娘的心,是真的!”慧染略带悲悯的目光,望了那孩子一眼,“至于贫僧,时时自觉,念念自知。事事心安,天天惬意。但求一席安心地,谁与龙蛇论是非!”
“大师,好心性!不怪乎我家大人,纵使肋骨被打断了三根,但对大师却依然恋恋不忘!”夏坤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走!”他恶狠狠地命令道。
“大人?”慧染嘴里重复到,脸上露出一丝思索的表情。
那将领冷哼一声,并不打呼,手下一挥,一行人压着五花大绑的慧染,穿过这偏僻无人的陋巷,很快地消失在巷后茫茫的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