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柠本就不是个爱逞能的人,现下的形式对她没有丝毫有利之处可言,便也只能忍得这一时之气,不再与他计较,两人在浴池的两端一同泡了半刻钟,赤焰尊主才大刺刺的走出了浴池,转进另一边的寝室,穿上了一身干爽的衣衫后,走了出来,又坐回到了书案边,处理起的公文。
而浴池中的周柠欲哭无泪,赤焰将她扛了起来,可却没有将书案旁的睡裙给她捎带进来,他又泡完就这么走了,她也不能像他一般大刺刺的走出去吧,一时间仿佛只有四个字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处境——迷之尴尬。
在面子与里子这两个问题上,周柠又在池中整整纠结了半刻钟有余,感受到身体渐渐乏力,呼吸困难,她一咬牙,终于大声的喊叫道:“赤焰!赤焰!”
赤焰尊主听到她在喊自己名字时,怔愣了两秒,才站起身往浴池而去:“何事?”
周柠迟疑的组织着语言,赤焰尊主挑了挑眉,不由好奇道:“你们女人洗个澡都这么磨叽吗?还没洗完?还有,叫我来到底何时?”
“我、我、我的睡裙在外面,你帮我拿一下。”周柠尴尬道。
“哦。”赤焰尊主这才想起方才进来,竟忘了将她的衣衫也一并带进来了,难怪洗个澡洗这么久也不愿意出来,看着她飘忽不定的双眸,赤焰尊主勾唇一笑,从外屋拿来了她的睡裙,本想调侃她两句,可看到她呼吸沉重,脸色发白,竟是难得的良心发现,乖乖的将睡裙放在了池边,便出了浴室。
见他如此,周柠到是心生疑惑:“竟然没捉弄自己,这么好心?难不成有什么阴谋?难道衣服有问题?”于是她细细的将衣服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完全没有发现丝毫问题,感觉到自己体力已经快速的流失,她牙一咬:“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问题,先穿上衣服再说。”
穿上衣衫后,周柠及不自在,里面下身没有穿里裤,空荡荡的,虽然睡裙盖着完全看不出来,可她还是心中一阵怪异,她已经来到这里五年了,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习惯,就算是在前世光,光腿穿个连衣裙,那也是会穿内裤的,而如今——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强忍着不自在出了浴池,一出浴室,清凉的空气顿时让她精神气爽,身体也一扫方才的疲惫。
“出来了?来看看这个!”见她出来,赤焰尊主抬头看了她一眼,将手边方才挑出来的两本玉简放在了对面道。
“这是什么?”周柠好奇的问道,走过去拿起,打开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些是这两日各城的一些重要事件,而你手里的两本是木城的,自你以百花圣女的模样出现在石像台上,救走了婵羽,还说了那样的一番话后,这些百姓开始恐慌,纷纷猜测是他们自身不端正的心理和行为惹怒了你,才让你消失,而他们不但不反省自己,反而胡乱猜测,将责任全推到了婵羽身上,要火烧她,更是让你难以容忍,才现身救走了婵羽,却不愿意再留在木教,前日清晨去木教门口闹事的人,在昨日你走后,他们又去了木教,全都向婵羽请罪,就连前日公然带头的几个人,和昨日放火的那个百姓,也纷纷自刎在了木教大门前,以此来赎自身的罪。“
周柠放下玉简,嘴角不由抽了抽,不屑的低骂道:“一群无知愚昧的蠢货。”
见到她如此反应,赤焰尊主也是无奈一笑:“更可笑的还在后面,木城的百姓们请了木城内最有名的一位画师,凭记忆画下了一幅你的丹青,然后拓印了上百万份,被百姓纷纷贴在自家的祠堂,以香火供奉,日日对着你的画像念经,以求仙石息怒,盼你早日回到石像台,继续保佑木城百姓,如今你在木城,当真是比林朽这个城主还要更得民心,更让万民敬仰啊。“
“这些人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想到如今自己的这张脸被画下来,与死人的牌位放在一起,还被香火供奉,周柠就不由得一阵胆寒。
又与赤焰尊主随意扯了几句,周柠才开始打起了哈欠,两人随后对谁睡床谁睡地铺的这个问题又争辩了好一会儿。
“我堂堂圣教教主,怎么能睡地铺,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我是女生,你堂堂一个大男人,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竟然好意思让我睡床,你还要不要脸?”
“你跟正常女子能比吗?”
“赤焰,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睡床!”
“我管你睡哪,这是我火教,这里,是我的翀辉洞,这是我的床!”
“那你放我走啊,我也不稀的待在你火教!”
“你想睡床是吧?”
“对!”
“那好吧,只是要提前跟你说好,我睡觉认床,就怕睡着了迷迷糊糊的爬到床上,再不小心摸摸你,抱抱你的,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
面对赤焰尊主这样死皮赖脸、口齿伶俐之徒,周柠还真不是对手,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败下阵来,被赤焰尊主毫不留情的赶到了地铺。
寝室里只展开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将漆黑的卧室映射出朦胧的光,很快,辗转反侧的周柠便听到了赤焰尊主平缓、安稳的鼾声。她不由暗自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真是一头猪,睡死你得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周柠神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失眠了,在这宁静的夜里,她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手也在不觉暗暗握成了拳,这一瞬,她的脑海里生出一个大胆而冒险的想法。
铭洛殿主于她有救命及再造之恩,她不可能背信弃义的在他那里得到了好处而不报恩,他想要五教中一位教主死,林朽只是铭洛分析过后,认为对她而言,最容易下手,且有足够下手理由的人选,却并没有指定说一定就是林朽死,筑尘自不必多说,她是绝对不会对筑尘动手的,而冽寒,他们相交甚少,更是没有什么机会,而剩下的就是林朽与赤焰。
之前,她听了铭洛的分析,也认为林朽确实是最容易的人,可是她千算万算,独独没有算出自己的心,她以为自己的心死了,可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仍是无法言语的痛,她才发现,她根本做不到亲手杀了他,如此,那只有最后一个人了——赤焰尊主。
赤焰尊主对她而言,不过就是一个无耻又无赖的陌生人,何况现在,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想到此,周柠手腕一转,那把精巧的匕首再次无声地出现在了她的手中,透过夜明珠的白光反射出了森寒的冷冽。
周柠紧紧的握住它,悄无声息的、一步一步的向床榻走去,看着那张熟睡的妖魅的俊颜,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温润俊勉的脸,她闭了闭眼,内心一阵挣扎,可是当她想到若是赤焰尊主不死的话,她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林朽,届时,于她来说,更会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想通这一切,她终于眼神变得坚定,牙一咬,快准狠的像赤焰尊主刺去,在匕首即将刺入胸口的那一瞬,一只大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下一瞬,匕首在没了灵力的支撑化为光点,融入了她的体内,而她在赤焰尊主轻轻一拽下,低呼一声,身体一转,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周柠不禁心中一阵狂跳,抬眸看着赤焰尊主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眼仍然是紧紧的闭着,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周柠幻想般的一样,而他并不知情,可这样想,不过都是在自欺欺人,他明明知道自己要刺杀他,可为何他仍然在装睡什么也不说?
周柠用手推着他的胸膛,想要起身,谁知赤焰尊主将她抱得更紧了,甚至还抬起了一条腿,压在了周柠的身上,不给她逃离的机会,口中还不满且委屈的念叨了一句:“女人,真是没良心。”
他鼻中喷洒出来的热气,烫的周柠脸上一片滚烫,而那低迷含糊和带有一点点委屈的埋怨,更是让周柠一颗平静的心,一瞬间变得凌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