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辰王府,门前早有十六架装饰华丽的马车等待,马脖子上统一拴着锦边红布,辔头、鞍桥都有婚礼装饰,显得喜气精神。
温庭赟虽贵为王爷,但身份是新郎,要亲迎新娘,所以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快步登上由阴仲平亲自掌舵的马车往蒋蓁蓁所在赶去。
到了尤国驿站,由傧相陪着温庭赟走进院落,先遥拜远在尤国、不能参与庆典的岳父、岳母,接着又与蒋蓁蓁亲弟蒋奕为首的娘家各位亲戚见礼,最后便要接新娘上车,带回王府拜堂成亲。
只是这马车还没有牵进驿馆院来,先有一大帮花枝招展的仕女跑出来,将马头死死拦住。
阴仲平皱眉,下意识去摸靴脚。手还没走多远便听见众女嚷嚷起来,吵着要新郎官赋诗一首,方能通过。
傧相看出阴仲平脸色不对,知他出身行伍,对世俗文化都有不知,赶紧上来解释:这叫障车词,通常婚礼时都有宾朋阻拦车架进门,必须要新郎一展才华方可放行。
阴仲平听了一颗心才放下,只觉哭笑不得,如果新郎是自己……难道要展示一番剑法?
正寻思着,在前面“开路”的温庭赟已经作了个四方揖,挺起胸膛,剑眉微调,略一寻思,朗声吟道:
“笑探公主家,不慎被狐抓;
天女调浅彩,月洞送芳华。
月老捻纱幔,绫罗筑锦凹;
车来询妥否,携手染红霞。”
诵毕立刻引来一阵叫好声,夹杂着哄堂大笑和阵阵女子娇嗔。
这首五言律诗格律工整,语言通俗,文思巧妙:先是说明来意,首句将蒋蓁蓁的身份抬高到“公主”,隐含浓浓宠溺,又有门当户对之意,本来庄重,可是语气一转,又笑骂拦车诸女狐假虎威,仗着新娘的威势阻挡新郎,既活跃了气氛,又隐喻此刻急迫心情,可谓恰到好处。
后文天女、玉洞、月老皆是民间神话典故,路人皆知,好理解还能抬高仪式的规格,至于浅彩、芳华、纱幔、绫罗诸般描写不仅勾勒出新娘楚楚动人的美貌,还生动描绘出婚礼的盛大场面。
最后两句极为应景,就是在槅门喊话:迎请的马车已经进院,我的新娘是否已经准备好,跟我手拉手回去,外面已经夕阳西下,时间不早喽!
蒋蓁蓁坐在秀楼上,原本有些紧张,紫萝正小心的为她检查盛装,听到门外郎君的诗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惴惴不安的感觉稍减。
大车顺利停入驿馆正院,阴仲平仔细观察周围姓高彩烈的人群,觉得没有异常之后,才紧紧跟在温庭赟身后向驿馆唯一的二层小楼走去。
哪想到,刚走到门前,尚未抬步又被刚才那群女子拦住。
“随便讲一首障车词便想进秀楼?王爷忒小气!”
“对,忒小气!”
众女再次嚷嚷起来,比适才声音还大,显然刚刚被讥讽为狐狸的小女人们此刻“义愤填膺”。
“那如何才算大方?”温庭赟潇洒问道。
“简单,催妆诗!”
为首一女叉腰娇嗔,随即引来身后一众娇娃随声附和,“催妆诗!催妆诗!”
温庭赟仰天大笑,“这有何难?听着!”说罢他微一沉吟,一首七言绝句脱口而出:
“隔空畅饮临汾爱,万马千军觅撞怀。
妙手摘得秦晋好,恭迎盛眷出门来。”
众人热烈鼓掌,连带一群女子也纷纷唏嘘起来,如此才情,未来逃不了一代风流帝王,偏偏生得还如此俊朗,怎地平白便宜了那位尤国贵女……
正惆怅着方才省悟,自己这一众女子分明是跟新娘蒋蓁蓁一伙的,怎么被拐带到对面去了?
蒋蓁蓁听见温庭赟顺利进入小楼,此刻就在楼下,不禁羞得满脸通红:真没想到他记得那般周全!
迎接这位王爷的宴会上,蒋蓁蓁抚琴吟唱蝶恋花,唱罢以尤国名酒临汾爱遥敬郎君,两人隔空对饮。
之后,又在马球大赛上相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温庭赟却能一眼将女扮男装的蒋蓁蓁认出来……此刻回忆起来,情景仍历历在目。
思绪突然触及到那个失踪的情敌……一声叹息,王爷既然将当时的情景暗记于心,自己又何必妄自揣度些虚无缥缈的谣言。
正想着,忽听楼下又响起一片欢呼。
原来女子伴娘团的刁难并未结束,“王爷文武双全何故取巧?岂不被我等妇人笑话?”
“怎么说?”温庭赟也不生气,温言询问。
“刚刚那首不过是催妆诗,王爷怎地一下就想接贵人出门?催装!催装!不过是催促新娘快些化妆,您……可不要想多叻!”女子们再次哄笑。
“那如何才能接娘子下楼?”温庭赟的声音传来,听到娘子的称呼,蒋蓁蓁芳心一阵剧烈跳动,只觉脸上发烧,手指发麻。
“小姐?您没事吧?”紫萝怯生生问道。
蒋蓁蓁摆摆手却被楼下的声音打断,“却扇诗!却扇诗!却扇诗!”起哄的高呼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