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五月初一日。福宁发生兵变。
福宁当地的仓官林廷柱贪污军饷,军饷不能按时发放,不守法的士卒张天锡等煽动流民揭竿而起,强迫众人关闭城门,侮辱和殴打官吏,城门关闭达十三天。分守道宋震生进行安抚,事情才算平定下来。
朱由校下令要彻查此案,上次的杭州兵变案,就有军饷漏发的缘故。贪污军饷的将校、趁火打劫的士卒,还有冤枉好人的御史被全部处死。兵变中,约束部下不扰民的杨把总升职为营将。这回,也是委托刑部和都察院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在这天,锦衣卫宋献策求见皇上。宋献策上次的差事办的不错,皇帝给他办了个特殊通道,让他有见驾的机会,可以说一说民间的疾苦,以及解决的方针。
宋献策气宇轩昂地说道:“陛下,我对现在的学校有意见。自从洪武二年十月,高皇帝下令在全国各府县建府学、县学。十五年四月诏天下祀孔子,赐学粮,增加师生廪膳。凡人府学县学的学生,一律由国家负担费用,并免生员一家赋税。当时国朝初创,人才匮乏,故高皇帝历年增加廪膳生员名额并给予殊恩优抚,至宣德三年,有感于廪膳生员设置太多太滥,已成各府县之负担,始创定额,一时削减了不少生员数额。”
“那这么说的话,宣德皇帝爷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朱由校疑问道。
“回陛下,此项改革得罪了不少人,只要一有机会,这些人就鼓捣着恢复旧制。景泰元年,新皇帝登极,为收揽人心,又将生员定额取消。成化三年,生员再次定额,当时主其事者是礼部左侍郎姚夔。京师士子便编了一首顺口溜骂姚菱,‘和尚普度,秀才拘数,礼部姚菱,颠覆国祚。’正德十年,武宗皇帝再次放开生员编制,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武宗皇帝此举大谬,然后呢?”
“许多人削尖脑袋往府学县学里钻。一入学校,穿上了宽袖皂边的五色绢布襕衫,就等于跳了龙门。哪怕一辈子考不上举人进士,但只要占着生员名额,照样优免课赋,享受朝廷配给的廪膳。高皇帝当年创设学校,其意是为朝廷培养人才,体现朝廷的养士之恩,可是发展到现在,这养士之制早就变了味儿。府学县学里虽仍有认真读书博取功名的人,但大多数士子却是不肯钻研经邦济世的实际学问,而是一味地标新立异,将一些空洞无物的玄谈狂思视为圭臬。因此,朝廷每年花费大把的银子,养的却不是士,而是一帮狂徒!”
“说得好,那你知道现在天下的廪膳生员是多少吗?”
“回陛下,我知道正德九年的全国廪膳生员数字是三万五千八百人。现在廪膳生员的数额则是十万多人,超出全国领取俸禄的文官吏员的总和。”
“好,看来宋献策你调查的很深入,朕想听听你在整顿学校方面有何创议。”
“整顿学校,是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裁汰生员,这里头主要是清除两种人,一是害群之马,二是那些实在是开不了聪明孔的老童生,从黄髫少年读到胡子拖鸡屎,还在那里懵里懵懂地学别人的策帖,这类人一律裁汰!”
“不错,但是整顿学校,光是处理生员,恐怕还不够吧!”
“陛下高见,我方才说的是对于府县两级的官学。其实,这些年讲学风盛,各地办起的私学,亦广招生员,这样一些学校,危害尤烈。东林党的邹元标等人四处收徒,每到一处,年轻人趋之若鹜.这些私立学校的山长其影响力,不单超过朝廷亲授的教谕或学正,就是地方官吏,也莫能与之抗衡。”
皇帝的脸色变得冰冷,缓缓说道:“嘉靖以来,讲学之风盛于宇内,如果只是切磋学问探求道术,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如今各地书院之讲坛,几乎变成了攻讦政局抨击朝廷的阵地,这不仅仅是误人子弟,更是对朝局造成极大的危害。”
宋献策看到陛下生气,有点说不出话来。为何呢,现在的官场形势,谁要是和这些私家书院作对,谁就是和士林作对。他仔细想了想只好说道:“陛下,整顿这些人,需要慎重选择官员担任各地的学政。其次呢,就是要对那些侮辱世风的士子们予以严惩!”
朱由校听了以后,觉得这计谋不算好也不算坏,中规中矩吧!他又问道:“你今天就是来和朕说学校的事吗?”
“陛下,我还有另一件大事要告诉陛下。”
“什么事?”
“陛下,我带了一个物件给您看。进门的时候,让太监收走了。”
皇帝急忙命令太监刘若愚把那个物件拿过来。朱由校一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弓。
“你为何要带着一张普通的弓来见朕?”
“回陛下,这弓可不普通。这是丈量田地专用的量弓,陛下可知道量弓的尺寸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