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徐光启在京城选定一个地址作为数理院的办公地点。然后又在京城外选择一块皇庄作为数理院的实验田。
就这忙活着,一直到十月初七才出京城,这期间有许多言官弹劾首辅,理由是他不劝阻皇帝在京好好待着,非要去山海关。实际上,就是指责皇帝。朱由校现在对言官乱政没想到太好的办法。
在明代,言官是给事中和御史的合称,其组织机构为六科和都察院。给事中又称谏官,御史也称台官,所以明代言官又称台谏官,或取六科给事中的科与十三道监察御史的道,合称科道官。
明代言官的组织规模与历代相比也空前扩大。明代都察院设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共八人,十三道监察御史一百一十人,南京都察院长官和属官三十三人,加上带宪衔出巡的督抚,明代御史人数在一百五十人以上,远远超过前代。
六科给事中制度由明代创设,其人员配备亦众,定额为五十八人。这样,在定制上明代言官总人数在二百人以上,成为历史上人数最多、组织最完备的监察队伍。
言官这样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如果真的一心为公倒也算是好事,可是现在却变成了投机倒把祸国殃民的主力。这应该是当初创建政治制度的朱元璋不能料到的事。
朱由校决定把这些事放一放,先去山海关见熊廷弼。皇帝的出行有规定的庞大礼仪队伍,朱由校觉得太繁琐,尽量从简,但是从简也是麻烦事一堆,扰民啊!
出发的这一天,北京城大街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样,早些时候还熙来攘往的行人,仿佛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刮得一干二净。宽阔的,可以容得下五匹马从容地并排前进的街道两旁,如今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军士。他们身上挎着腰刀,手中还拿着鞭子,正虎视眈眈地环顾着。
一位头戴乌纱、身穿圆领青袍的官员,正领着一群衙役,神色紧张地往来巡视。每当发现有不顺眼的地方,他就用手一指,让手下的衙役或校尉迅速前去纠正。
不用说,在这种严格的防范措施弹压下,绝大多数居民都已经躲进自己的屋子里,不敢露面。即使是顶爱凑热闹的一些人,也只能规规矩矩地守在街口的木栅栏后面,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
当然,还有一些得到特许的人家——主要是临街的住户,则忙着在门前设案焚香,看样子准备在皇帝御驾经过时,跪拜行礼,以表达他们的拥戴之忱。
然后,那些官员和差役全都停止了走动,在街旁的屋檐下各自站好了位置,并且一律把脸孔朝向南面,目不转睛地屏息以待……
终于,一阵轻微的响动打破了难耐的静寂——那是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从南边一路传来。过了片刻,一组手执旗帜的戎装甲士出现了。先过去的是两名手执红色令旗的骑手。他们的出现,等于正式宣告:皇帝的车驾已经临近了。
于是,一刹那间,街道上变得愈加寂静,反之,那“哒哒”的马蹄声,听上去却更加清脆有力,一下一下,仿佛全都敲在人们的心上。
令旗过去之后,接着是四面清道旗,各由一名甲士擎着,并马而来。那四名旗手,显而易见是经过精心的挑选,一个个都长得身高体壮,威猛豪雄,就像从庙宇搬来的四尊护法韦陀。这预示着大队人马已经赶到。
又过了片刻,一队骑手出现了,在他们手中随风舒展的是绣着金龙的旗帜。在旗帜过去以后,轮到由校尉们执掌的各种名目繁多的器物,什么班剑、吾杖、仪刀、镫杖、骨朵、斧钺、金节等等。紧接着校尉后面,十六名身穿红绸轿衣的舆夫,合力扛着一乘步辇,缓缓走来。
这是一乘皇帝专用的巨型步辇,足有一丈多高、八尺多宽,共有四根轿辕,长的两根超过三丈,短的也有二丈多。这是从皇城的库房里找出来的,因为大明皇帝很久不出紫禁城了,太监们临时把步辇翻修油漆了一遍,所以倒显得焕然一新。那些红髹立柱,那些云状的雕饰,那些钑花叶片,以及抹金铜宝珠辇和朱红色的遮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眩人眼目。
朱由校就坐在这座巨型步辇上出京城,他看着最近递上来的奏章,这些上疏都是关于国计民生的问题。不是那块兵变就是灾荒之类的报告,能立刻摧毁统治者一天的好心情。除此之外,他还看了看徐光启所著的《几何原本》,以及戚继光的《纪效新书》。
皇帝并不只是待在步辇中,他有时候也会骑着高头大马,呼吸新鲜空气,远望这片大地。这让队伍的行进速度加快了许多,一天能走将近七十里路。
当他走出北京小平原,沿燕山南麓径直东行,只见北部崇山峻岭,群峰攒动,长城忽隐忽现,蜿蜒其间,一望而生边塞之感;南部则阡陌交通,平畴广阔,瓜果稻粱之属莫不必备,那便是富饶的冀东平原,在横跨整个平原地带之后,突然,高山被千里碧波所断,一望无际的浩瀚海洋出现在面前,呈现出高山、原野、大海交相辉映的壮丽景观。
跟这片美景极不相称的是路边的田舍是那样的低矮破败,在田间劳作的农夫是那样的衣衫褴褛、形容憔悴。有些挑担提篮的农夫农妇,见了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早就吓的闪避一旁;只有两个不懂事的小牧童,被皇帝队伍的依仗排场所吸引,抛开牛儿,远远地奔过去,咬着手指,瞪大眼睛,好奇地站在路边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