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章:“……”
他恨不得吐血而亡。
他不解地看着嫡长子,不明白他的担心和抗拒来自于何处?
向来最喜欢打仗的人,如今却怯于出兵打仗,古怪得很。
他本该积极请战,而非处处唱反调。
他试探着问道:“你在害怕燕云歌吗?你怎么可能怕她?你为什么要怕她?就因为她赢了一局,难道你就丧失了信心吗?”
刘宝顺掷地有声地说道:“儿臣没有丧失信心,儿臣只是变得更为谨慎,对于燕云歌此人有了更多的了解。
她的手段防不胜防,父皇也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儿臣站在燕云歌的立场设想如何破局。
她的优势是什么?就是有钱,大把大把的钱。如果她以赋税,盐税糖税诱惑南魏皇帝萧成文,萧成文能够拒绝诱惑吗?
如果燕云歌加大砝码,承诺从今年秋天开始,沿海数郡如数缴纳赋税,萧成文他还会同意和我们联手绞杀她吗?比起长远的不一定成功的计划,似乎眼前的利益更实在些!”
“你……”
刘章张口结舌,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
刘宝顺继续说道:“儿臣吃了一次亏,就要长记性,吸取经验。儿臣发过誓,从今以后不会再轻视燕云歌。
所以,儿臣认为联合南魏萧成文,一同绞杀燕云歌的可能性不会超过三成。父皇不要忘了,南魏朝廷目前也是双线作战,开销损耗极大。兵源的补充,就是他们要面临的最紧要的问题。
其次,南魏朝廷上那帮朝臣,习惯了南方的靡靡之音,在有巨大利益的诱惑下,未必承受得住长时间的作战,每日高度紧张的生活。
再一个,南魏视我北魏为仇寇,比起燕云歌,他们更恨我们北魏。好歹,燕云歌在名义上还是南魏的臣子。种种理由,让我相信,萧成文不会同意和我们合作。”
刘章紧蹙眉头,深思片刻。
“萧成文此人,不是短视之人。他具有长远眼光,岂能为了区区利益,就放弃绞杀燕云歌的大好机会。”
“他再有雄才大略,却架不住拖后腿的人太多,架不住从朝堂到民间反对声音众多。光是兵源补充这一块,足以闹得民怨沸腾。”
南魏朝廷实施的是兵役制。
强硬征兵。
每家每户,十五至五十岁男子,算壮丁。
只要家中有两个以及两个以上的壮丁,就必须派一个人服兵役。
会有俸禄,但是俸禄比较少,而且不一定准时,还会存在克扣打折的情况。
若是亡故,也有抚恤金。
只不过抚恤金太少,顶不了多大作用。
正因为这个原因,南魏民间小民,十分反感打仗。
打仗就意味着家中男丁会被抽调充兵役,很有可能一去不回,死在他乡。
凌长治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所以在重建北军的时候,他建议皇帝萧成文采取募兵制。
也就是自愿当兵。
以高于其他兵种的俸禄养着北军,将北军打造成一支真正强军。
只是……
北军只有一支!
南军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地方守备力量更谈不上待遇,不倒贴钱就算不错的。
南军的兵源,主要来自于官府强征兵役。
这也是战斗力不如北军的原因之一。
南军和燕云歌打,频频失利,死伤惨重,需要补充大量兵源。
于是乎……
新一轮兵役开始!
这么搞下去,离着民怨沸腾不远啦!
这也是刘宝顺不看好萧成文的原因之一。
拉一群新兵蛋子和燕云歌的侍卫营打,不是送人头又是什么?
要是有侍卫营那样的待遇,还会有将士拼命。
待遇提不上去,战事又频频失利,就算他们拖住了萧逸的兵马,让萧逸没有机会撤兵回援。
燕云歌单靠侍卫营,也有机会吊打南魏的南军。
就算不能让南军退兵,至少也能让南军寸步难行。
南军直接用人头铺路,也铺不到三郡地盘。
萧成文纵然聪明,有远见,可他毕竟不是行伍出身,没带过兵没打过仗。
手里头的武将似乎不怎么管用,又没有第二个凌长治替他分忧。
这仗难打啊!
总而言之,刘宝顺不看好萧成文。
他更趋向于,萧成文可能会在利益诱惑下选择妥协。
苟且一时爽,一直苟且一直爽。
苟着苟着也就习惯了。
刘章摇摇头,认为刘宝顺的看法太片面,太悲观。
重视燕云歌是对的,但不至于重视到如此地步。
他苦口婆心地说道:“无论萧成文是否选择同我们合作,这一步都必须走出去。就当是寻一条新的路。
南魏人才济济,有一个凌长治,就会有第二个凌长治。只不过萧成文有意打压世家,以至于世家青年才俊没有机会崭露头角。一旦机会送上,萧成文说不定会开一个口子,让南魏的世家参与这场豪赌。
你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甚至将兵源也考虑进去,这一点很好。但是你偏偏忽视了力量最强大的世家,忽略了一旦他们联合在一起,所爆发出来的力量何其惊人。
你在沿海数郡,已经领教过那群世家的厉害。那些都只是一群二三流世家,都能让你碰一鼻子灰。
真正的顶尖世家,都在南魏。当顶尖世家发挥力量的时候,燕云歌也要认栽。
所以,朕要给萧成文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下定决心重用世家的机会。只要他肯重用世家,燕云歌不足为虑!”
刘宝顺问道:“父皇决定了?”
“朕岂会三心二意。”刘章冷哼一声。
此时……
父子二人,没有剑拔弩张,没有针锋相对。
而是有商有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