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嵯峨夏云在，碧茫茫的湖水在日光下泛白波，照阵阵雁影。雁东去春回，却不知人几时还？</p>
“我听哥哥讲过，南海很远很远。”常素衣将一只绣着佛偈的香囊递来，“师太路上劳顿时，嗅一嗅它，能消疲乏。晚上挂床头，也睡得香一些。”</p>
静慈双手接了，作谢礼，“多谢常小施主。”</p>
常素衣眼泛红，“去了南海，再也不能为师太做药。师太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太劳累，不要让自己生病……”</p>
一滴眼泪掉了下来，她问，“师太…还会回来么？”</p>
因娘胎里不足，她看起来总比同龄人天真一些，但并不傻。这些年，哥哥常带她上山礼佛，也有遇静慈远游未归，见不到人的情形。但那几次，静慈都未上常家堡向常纪海辞行过。</p>
“若有缘，自会相见。”静慈抬手抹了常素衣眼角的泪珠儿，退一步，郑重作佛礼，“也望小施主能善自珍重，勿多伤怀。”</p>
轻舟载行人，转过青山去，常素衣含了多时的眼泪终啪嗒啪嗒地低落脚下。</p>
她觉心里空落落的。</p>
自幼爷爷告诉她，母亲在离家不远的庵庙里，听梵钟，抄佛经，日日为她和哥哥祈福。虽不像别的小孩有母亲长伴身边，但知她就在洛阳边，也就安心多了。可现在，她与师太，是真的要天涯远隔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相见。</p>
她难过的时候，就会去合生堂找爷爷。</p>
就是不说话，和爷爷呆在一起，也会好受许多。</p>
何况还有小彦。</p>
小彦真的聪明极了。他才不到八个月，就会模仿各人的表情和动作：模仿爷爷眯眼，福伯大笑，还学她鼓腮帮子……你逗他，他就笑，还会拿软乎乎的小手蹭人的脸。</p>
只要看见小彦，什么烦恼事情都忘了。</p>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晾晒在药园里的草药不得不去收了，常素衣恋恋不舍在小居彦两颊各亲了一口，匆匆小跑出了合生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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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居彦扑腾累了，就又在太爷爷的怀里熟睡去。</p>
邓姑欲上前抱孩子回摇篮里睡，见老太爷垂目望着曾孙睡颜，一动也不动，是不舍得撒手的模样，便没去打扰。抬头看天上云，估摸着要起风，便回屋取了一条薄被，轻手轻脚近前，给小儿搭上。</p>
石板上的树木阴影渐拉长。</p>
有深紫色衣裙，垂了一条左臂的女子踩着满地橘金色的夕阳走进来。福伯瞧见一咯噔，只有些迟了。</p>
女子已穿过空阔庭院，来到了古槐树下。</p>
抱曾孙坐树下打盹的老人睁开了眼。</p>
不知是何缘故——许是父亲白发太刺眼，又许是五月晚照太落寞，又或因暮色惨，蝉叫声太凄厉……常怀璇的眼泪夺眶而出。</p>
“爹——”</p>
她跪在了常纪海面前，整个人一副身躯都匐到了地面上，额头重重拄地，久未起来。</p>
她的脸埋在深紫色的衣裙里，压抑地哭泣，哽咽不成语，“爹，女儿错了，请您原谅不孝女。”</p>
这一声“爹”，一句迟到的悔悟，常纪海盼了十五年，但它终还是来了。</p>
晚风过廊，福伯觉脸颊一片湿凉，抬手抹了一把，才知已满面是泪。他看见树下无声静坐的老太爷，眼中也莹然泛起泪光。</p>
冥色薄，有喜鹊结伴归巢，栖上古槐。</p>
睡饱了的小居彦就在此时睁眼，“咯——”他望着头上成群结队飞过的白肚鸟儿，发出来一声笑。</p>
【1】第一卷，90章，我想看看你。第二卷，230章，青梅不敌三两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