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之心如父母，病人上门求药，总是不能不给。</p>
拓跋熊从常家堡拿走了两颗冰续丸。</p>
但据常千佛说，拓跋长柔伤势过重，能捡回一条性命已算奇迹。</p>
冰续丸修复筋络的功效固然神奇，却无法接上寸断了的骨骼。</p>
用药后，若有行针得法的大夫长期辅以针灸疗术，或有一两分希望让拓跋长柔的上肢恢复知觉。</p>
至于双腿，是决然不可能医好的了。此一生都将不良于行。</p>
穆典可犹记得她初次见拓跋长柔，是在云家庄的杏花潭边。</p>
彼时女子衣着暴露，正对金雁尘极尽勾引之能，迈步如同舞蹈中的胡姬，曼态妖娆。</p>
胸脯荡，腰肢扭，像一条美女蛇。</p>
那时她便想，拓跋长柔以一女子身立足朝堂，令那么些个宦场老政客对她俯首帖耳，背地里只怕没少用这些个裙裾脂粉手段。</p>
以后再也用不上了。</p>
***</p>
“三哥要去常家堡养病？”方卿言微微侧目，眉间有惑。</p>
她正用剔透如冰的薄玉片挑了水晶碗中捣碎了的凤仙花汁，给家中刚会爱美的小侄女们染甲，神情颇是专注。</p>
却不影响她与方湛说事，“不是说总遭常家那位夫人的欺负么？怎么还上赶着送上门去了？”</p>
大约觉得好笑，她说罢微抿唇，便露一股小女儿的娇态来。</p>
与平素里的仪态万方颇相径庭。</p>
方湛微笑以应。</p>
便有好眼色的嬷嬷上前来，将方冉和方勉家的三位小姐带走。</p>
家里的姑娘们教养极严。</p>
虽兴头上遭打断，几位小姑娘也都不纠缠，礼仪周全地向宫中娘娘和五叔告退。</p>
方卿言端着半碗中汁浓色艳的凤仙花，直身起，笑颜里有未尽意，道，“五哥，我给你也染指甲罢？”</p>
“像什么样子！”方湛薄嗔。只俊逸的眉目间不见怒，反有喜意。</p>
往常在宫中见着小妹，穿着得体的宫装，像装在套子里；笑容也得体，如同戴着面具；明明熟悉的人，熟悉的脸，看着却那么陌生，仿佛在天上云雾里，离得他们好远，好远。</p>
如今眼前的小妹，才是真实的小妹，会闹他，也会说不合宜的话。</p>
方卿言撅了撅嘴，“五哥你越来越像大哥了，动不动就板起脸来训人。”</p>
说起大哥方严，她也有好多年没见过他了。</p>
贵妃方卿言托腮坐在繁花树下，把眉头轻一皱，平添一段愁态。</p>
她今日未穿华美繁复的宫装，未梳高贵精致的发髻，也不曾佩戴钗环首饰，铅华不加的一张脸，一样也是美的。</p>
少了几分贵气与雍容，却多了鲜活和柔软。</p>
现下她并非归宁省亲，而是坏了规矩私自回娘家的。</p>
对外是说是因妒和天子闹小脾气，正凄凄惨惨的。但其实，在家的这两天，她日子过得很是惬意。</p>
天子有很多女人，还会不断涌现新的女人。这一点，她在进宫之前就有了清晰的认知，不至于怀嫉生妒而犯醋。</p>
但该醋的时候还是得醋。</p>
刘颛是真的爱她进了骨子里。就算是这两年里，带着安国祥瑞之兆的靖妃薛清灵风头日盛，后宫也从未出现过专宠的局面。</p>
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刘颛就会到她的凤藻宫里歇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