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大的喉结上下移，发出“咕咚”声响，片刻功夫，酒就尽了。</p>
常千佛又倒了一碗，“这一碗，敬敏叔。旧年多有叨扰，来岁仍多仰仗。祝愿敏叔事胜意，身长健，年年喜乐。”</p>
毓敏把酒盏换成了海碗，也斟满，笑说道，“承公子吉言。敏也祝公子和夫人恩爱美满，福寿绵长。”</p>
两人相对饮了。</p>
常千佛再倒第三碗，“这一碗，我代典可敬两位叔叔。”</p>
穆典可被屠苏酒的香气勾起了馋虫，小声说道，“我能喝。”</p>
常千佛没听到一样，自抬碗与良庆毓敏两人碰了，双手举起，一饮而尽。</p>
穆典可有些不满，当着良庆与毓敏的面，却不好跟他抢，只好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来喝，“典可以茶代酒，敬两位叔叔。”</p>
这时，厨房才匆忙赶出几样下酒菜送过来。</p>
常千佛与穆典可却是没敢多吃，每样菜肴浅尝辄止——时候不早，还得留着肚子去合生堂吃年饭呢。</p>
两人从放石居出来，雪势已不如先前猛，细而碎，如漫天琼英瓣，徐悠悠飘坠。</p>
“你说敏叔是不是看出点什么了？”穆典可轻蹙眉道，“你送了这么大一个活人去琅玕居，都好几天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什么都不知道。”</p>
“不傻。”常千佛笑，抬手拂去穆典可鬓角沾的落雪，给她拉上兜帽，“敏叔这个人啊，用不着你事事都跟他说透，他自会明白。猜没猜到宁苇霜的真实身份我不知道，但肯定知道跟你有关系，会上心，也不会人前提。”</p>
“如此说来，倒是极有分寸之人。”穆典可道。</p>
常千佛笑道，“敏叔出身勋贵之家，母亲是大西国长公主，人情练达而不多言，是出生就带来的。他自有矜养心，其实不大愿意知道这些事的。”</p>
穆典可点点头，知道常千佛在教她日后如何与堡中人打交道。</p>
“我初见敏叔时，还觉得他和徐攸南有些像。”她说道，“就是话没那么多。”</p>
常千佛想了想，“风度仪表，确有相似。”</p>
至于思谋，显然徐攸南胜了一筹。毓敏志不在此，倒更愿意把心思花在古筝和围棋上。</p>
“其实我到了现在也不是很确定，究竟是宁苇霜自己决意要来洛阳，还是徐攸南一开始就打算把她送来我这里。”穆典可闷闷道，“不过也不重要了。她现在改了名字，有了新的生活，也算是与过去彻底割裂了——叫什么来着？”</p>
“边秋。”常千佛说道。</p>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p>
穆典可稍愣，吞了口空气，似想把刚才的话咽回去。</p>
“也是痴——”</p>
“都是些傻姑娘！”穆典可打断了常千佛。</p>
看他说着说着明显不虞的脸色就知道接下来没什么好话了——他是大度安置了宁苇霜母子，可为着自己认出金雁尘的玉佩，他还跟她呕了好几天气呢——果然得到了就有脾气了。</p>
哄人她也算是摸索出一套经验了。当下挽住常千佛的胳膊，人就往他身上挂，娇俏俏的，“你就厉害了，你媳妇是个顶顶聪明的姑娘，不然怎么就在千万人中挑到一个这么好的相公？”</p>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关总算过了。</p>
“我看是。”常千佛笑起来，“不仅顶顶聪明，还是个顶顶会糊弄人的马屁精。”</p>
“哪有。句句肺腑，绝无虚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