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剧烈一颤，拂尘险些落地，急急换手执柄，错步成守势。</p>
她的脸比雪还要白，额头鬓角尽是汗珠。</p>
穆典可没有趁胜追击，一拂袖，飘飘然向后落走，立定在方远十丈唯一一块没有被泥点沾染的雪地上。</p>
歆卬发出了第二声叹息。</p>
局外人观局中势格外分明：其一，穆典可身怀定然某种不知名的上乘轻功，要么她没有尽全力，要么就是把歆白歌当成了一块磨刀石，以战养功；其二，她的指掌功夫已经有了相当造诣，在歆白歌如此步步紧逼的情况下，她仍然不到非要亮出穆家剑的地步。</p>
第三点，也是最可怕的一点，她能看穿歆白歌的战术。</p>
“我知道你还有杀手锏。”</p>
穆典可看着对面喘息未平的歆白歌，说道，“但我还知道，刚刚那一击，消耗了你太多的精神力。没有重创我，接下来起码在二十招内，你难挽颓势。而你为引我入瓮，从一开始选用了猛攻猛打的方式，暴露出太多破绽。”</p>
她认真看了歆白歌一眼，“你在我手下走不过二十招。”</p>
走不过二十招，也就意味着，再多的杀招，都没有机会使出。</p>
歆白歌知道穆典可没有说假话。</p>
她的确一贯表现得张狂，但一向也狂得有理有据。</p>
“我还是想试一试。”</p>
穆典可点点头，她明白歆白歌的坚持。换作是她，面对杀害自己妹妹的仇人，也不会未尽全力就说放弃。</p>
她沉气丹田，侧颈叫了声：“剑！”</p>
安缇如应声将手中剑抛了过来。</p>
歆白歌抖开拂尘，一把马尾泼泼然散开，如红汤，如赤云，向拔地而起的穆典可腰上漫去。</p>
穆典可握住了剑，足尖凭空画圆，带动手中剑挥了出去。快极，慢极。</p>
说快，是因为那剑一去一回，眼前落雪还在原来的位置。</p>
说慢，是因为那剑走得平平，招式轨迹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可称道的技巧可言。</p>
有一天夜里，歆白歌练功疲乏，踱步至院中，看到了两朵浮在水面上的并蒂莲花，灵犀忽至，悟到了这一式“双生花”。</p>
水中生出双花，拂尘一分为二：一股坚如钢钎，一股柔若长练，因其优越的长度，分攻上下，令人首尾不相顾，难以招架。</p>
然而穆典可一剑破之。</p>
钢钎寸寸断，赤练成齑粉。歆白歌在极度错愕间，看见穆典可的身体翻身一旋，身体拧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几乎要折断的姿势，右手握剑，左手反托于项顶之上，掌中一只灰雀，奋力扑腾，却怎么也飞不起来。</p>
歆白歌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指掌功夫过硬的人，能以精微的变化卸力化力，鸟落掌中飞不起，便是因为双足无法借力。</p>
穆子衿和常千佛俱是个中高手，穆典可能习得此技并不奇怪。她厉害就厉害在能在战斗之时一心两用，一手出剑，一手出掌。两手都出色。</p>
——这才是真正的“双生花”。</p>
落雪越积越厚，枯枝不堪承受，“咔嚓”一声折断。第三声叹息从歆卬喉咙里逸了出来。</p>
穆典可摊开手掌，重获自由的灰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p>
穆典可也飞了起来。</p>
远处高坡上站了一个人，若隐若现风雪中，眼力稍差一点的人当很难留意到。</p>
从战斗起，那人就一直站在那里，风狂雪大撼不动，渊渟岳峙一般。他始终平静，目视着那一人一剑，以一种极其悍锐的姿态，勇猛无匹地突至跟前。然后，他抬了一下手腕，剑出鞘。</p>
穆典可手中利剑“叮”一声，撞上一把横置的长剑，嗡嗡乱颤，再难寸进。</p>
此时，被铰碎的拂尘刚刚在雪地上抹下第一缕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