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穆沧平为什么到现还没有回到洛阳吗?”穆典可忽然道:“他难道不知道我想除掉他的人吗?”
穆岚悚然一惊。
穆典可在洛阳搅风搅雨,所有的人都翘首盼着穆沧平回来。可穆沧平确然一直未告知归期。
看起来他是被繁冗的河堤工事缠住了,但他是穆沧平啊,只要想脱身,怎么会没有办法。
除非是他自己不想回来!
而且他还下了一道命令,绑缚住穆门中人的手脚,等着穆典可挨个杀来。
穆典可继续说道,“他的大多数子女,身上都流有金家的血。若这个秘密能一直深埋下去,自然无事,可现在,真相已经暴出来了。就算我大哥,三哥,还有月庭,并没有为金家报仇的心思,这些人,他们难道就能相信吗?”
当年就能够被穆沧平选中,带去长安灭金的人,绝对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为了自保,不是没可能选择先下手为强。
“所以义父…盟主,是在等着你把他都杀完?”穆岚嘴唇抖了一下,感到一阵跗骨寒意。
跟随了穆沧平几十年的忠心老将都能被舍弃,那其他人呢?她又算什么呢?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是穆沧平爱重的养女。
现在想来,竟全无自信
她让心头无声弥漫出来的寒意浸得打了一个哆嗦,迟来清醒:穆沧平再怎么对她好,怎及得上当年对穆典可万一——也说杀就杀了。
“都是工具。”她喃喃说道。
穆典可看着穆岚发白的脸色,就知道她听进去了,转头看小叶一眼,小叶忙搀着简从越走过。
穆典可将一根丝线缠在了穆岚的手腕上。
穆岚精神恍惚下,竟然没有反抗。
或许也因为她知道,穆典可要杀她,用不着这么费事。
简从越拇指勾着丝线,剩下四根手指或轻或重地按在线上,合了眼,听丝线上的脉搏。
“这位是简老先生,”穆典可道:“当日你被送到宏济坊,给你治伤的那位医术高超的黄大夫,得叫这位老先生一声师祖。”
穆岚默默的。
常家堡众位大夫的医德举世有口皆碑。别说穆典可现在还没有被常纪海认可,她就是真的嫁给常千佛做了常家堡的少夫人,也没能耐指使一位年高德劭的老大夫用医术害人。
片刻后,简从越站了起来,跟一旁侍立着,显得惴惴不安的暮云要了纸笔,走到旁边的一张矮几上,伏案书写起药方。
墨迹淋漓的一大张纸,被穆典可提起摆在了穆岚面前。
“你生病了,穆岚。”穆典可语气沉缓,更像个长者:“情志不畅百病生,反之,肌体有疾,也能致人心神混乱,举止癫狂。你太好强了,什么都要争,什么都想要,所以懊悔、怨恨、妒忌,生生毁了自己。”
穆岚居然流泪了:“我争到了什么?还有什么?”
“问自己还有什么,不若问问自己究竟是怎么失去的。”穆典可说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找你吗?”
穆岚茫然看穆典可,对方脸上全是轻蔑和不耐烦。
“是啊。”她惨然一笑,“你要杀我这么容易,为什么要跟我费这个时间,还管我病不病!”
“因为我二哥。”
穆岚猝然抬头,一瞬间目色灼灼,眼中光亮几乎要燃烧起来。她知道穆典可昨日去见过穆子衿。
穆典可道:“我问他,我能不能杀你。他告诉我,他更希望我活着。是‘更’,穆岚。你把一个原本那样爱你的人伤得那样透彻,今后即使不能指望他还爱你,也别让他厌恶你。”
穆典可说罢起身,再没看穆岚一眼,只听见她在自己的身后的嚎啕痛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