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姑娘像百八十年不见又重逢一样,抱一起开心地又笑又跳,廖十七又跑去和良庆、轩辕同打招呼。
看这架势,果然都是亲熟的。
穆子放心回自己院了。
庾依坐在门口喂尧真吃蛋羹,见穆子焱独自回来了,讶然问:“月庭和小四儿呢?肉和燕窝都炖上了,就等人来了,青菜烩一烩就上桌。”
“改天吧。”穆子焱说道,“我看小四儿今天也怪累的,让她们姐妹两个单独说说话。”
“也好。”庾依笑应,并不往心里去。
过了一会道,“四妹妹真挺不容易的。你说她性子有些冷淡,不过我瞧着,她与咱家小可儿倒是亲近呢。”
才不到两岁的小尧真手扶软布墩坐得稳稳的,正仰着纤巧的小下巴,从娘亲手里接蛋羹吃。听娘说到今天才见面的小姑姑,忙把嘴里剩下的蛋羹一口咽了,奶声奶气地接话。
“小姑姑好看!”
穆子焱失笑,点女儿的鼻头,“这都跟谁学的,这么小就学会以貌取人了。”
说到貌,他看着女儿那双灵动耀眼的乌黑双瞳,笑容淡了下去。
尧真乳名原唤作尧尧的,后来是因为穆沧平爱孙女,常抱去他那院子里逗着玩,唤“小可儿”“小可儿”的,大家就这样跟着叫了。
尧真再长大些,就有人看出来了,说她长得像穆典可小时候。
穆子焱虽不愿女儿的爱宠是这样来的,但体谅父亲思念亡女一片伤心,也并未说什么。
现在看来真是讽刺极了。
穆沧平因尧真生了一双像穆典可的眼睛对她极尽宠爱。可是穆典可那双原本灵气逼人的眼,在他的亲手摧残下,如今已是寒潭雾绕,深不见底了。
“回头…要是小四儿问起小可儿这名字由来,就说是我让叫的,别提爹。”
庾依擦去尧真嘴角蛋渍,有些诧异地抬头,见穆子焱没有要同她解释的意思,便不问,轻快应了声,“诶,晓得了。”
穆子焱这次回来,对穆家大宅里头的人,尤其对公爹穆沧平,态度转变很大。庾依自知是个没本事的人,没法子替丈夫分忧,便不添他的烦恼。丈夫说什么,她跟后面照做就是了。
这几日,为赶着穆典可回来之前把院子收拾出来,庾依也确实劳累了,哄尧真睡下以后,自己也早早洗漱歇着了。
穆子焱这一晚心绪难平,却是独个儿在院子里坐了很久。
金怜音一共育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都说是圆满得不能再圆满的安排。穆典可的夭折就像在这个圆上开了一道缺口,三兄妹嘴上不提,多少年心里总有一个伤疤。
如今这个缺口填上了,整个家却面临支离破碎。
穆沧平不用提了,他是宁愿没有这个父亲。但是穆子建,这个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今后恐怕也要渐行渐远了。
今天穆典可第一天回洛阳,穆子建没来,这就是一个信号。
自己跑出来另立门户,是跟穆沧平对着干。穆子建今日若来了,就是对他这种行为的默许,势必要犯到穆沧平。
仅仅是看不见的,尚不知会不会有的责罚,就让穆子建退缩了。可想而知,将来一旦他们与穆沧平之间起了冲突,这个大哥是万万指不上的。
穆子焱越想越难受,至于心痛难抑。
他自去地窖寻了一坛酒出来,也不跟厨房要菜,就对一天冷月一个人慢慢地把那一坛子酒喝完了。
回去倒头就睡。
依然五更不到就起来练刀了。
穆沧平是个该杀该剐的混蛋,可有一句话他说得很对:只有把刀练好了,才有资格站出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