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千佛带着穆典可沉向河底,听得身后传来“嗤”“嗤”剑气破水声,不敢滞留,拼了命地往前游走。
幸亏那河道深,剑气分水而行,追至后背时锋芒被阻力化去多半,已无切筋断骨之利,只略微有些疼。
深水里行进颇艰。
不知道游了多久,身后击水声渐至不闻。常千佛这才敢停下少歇,心下一松,方感觉到怀里人儿在挣扎。
他有些懊恼,方才过于紧张,将穆典可箍得实在紧实了些,怕她是难受得很。这才将手臂松了一松。
穆典可涨红的小脸从常千佛怀里挤了出来,又伸出一手,在身侧鳬水。两脚鱼尾似的摆,腮帮子鼓鼓的,显是入水前吸了好大一口气。
常千佛瞧着她这模样,只觉可爱又心酸: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练就出这一身临危定气,时刻都没忘了自保。
他倒宁可她娇气又没用,哪怕拖他的后腿也好呢。
心是酸的,又是软的,低头在斯人额头上啄了一下,牵住她一只手,顺着河道继续往前游走。
终是两人都支持不住了,才从河里探出头来,回头望去,长河拐了一道弯,被青山遮住,后面的情形已然看不到了。
穆典可出水就晕过去了。
常千佛抱着穆典可上岸,思忖以两人现在的情形,贸然折回,不仅帮不上忙,反会添乱。
因背上穆典可,去找一处隐蔽的山坳,生火将两人衣服烤干,又沿途留下记号,方便良庆或是灵药谷的人寻来。
天刚破晓,良庆便找来,胸前有血,当是又添了新伤。
常千佛眼中喜悦还来不及绽放,目光便陡然缩了缩:“娄钟呢?”
“他无事。”良庆说道,“只是晕过去,被俩小姑娘捡上马车,及早离开了。”
良庆看了一圈山坳里,山穷水恶,实是没什么去处,便就近坐在常千佛身边一块大石上。
经一场恶战,又连夜寻人,他着实累了。还不知道后面又要发生什么,休养体力是正事。
常千佛过来与良庆看脉。
傍河有人家,他后来又折回去,用那刻着鸢尾花的银绞丝镯子换到一些吃食和清洗包扎的用具,只是怕穆沧平找来,连累到人家,故而没敢借宿。
“有劳公子爷了。”良庆说道。
怨责的话在心里憋了一晚上了,此时真见着人,又给吞回去了:
常千佛非言而无信之人,若不是事关穆典可,也不会欺他换言之,就算自己此时痛骂他出了一顿气,或是得了他什么保证,下次遇到同样的事,照样地不管用。
罢!人没事就好。
常千佛一面与良庆包扎,又问:“明宫情形如何?”
“穆沧平应该是被四小姐刺到了什么要害处,急于结束战斗,使出了瀚海冰。”
良庆脸色颇见沉郁:“瞿涯受了伤,千羽比他更严重一些会如何暂不能断言。耀辛带着穆家两兄妹逃跑,引开了穆沧平,具体情形不知。”
良庆寥寥几语,说得很是简练。然而只要略有见识的人,都能透过他沉实的嗓音,想象到那一战的残酷。
“瀚海冰”不是原来穆家剑的剑式,是穆沧平后来自创的。
瀚海阑干百丈冰,其杀伤力犹在“长河冻”之上。
这么多年来,也只听说穆沧平在与西门衍冲的一战中用到过这一招式。
听良庆这话,千羽和耀辛两人应是凶多吉少。
“先不和四小姐说。”默了片刻,常千佛说道。
毕竟只是推断,结果如何谁也不知,能拖延一刻是一刻。
穆典可损耗太过,醒来就恹恹的。
常千佛将良庆的话粉饰头面,含糊说了,以为将她糊弄
了过去。但其实穆典可心里明白得很:这一仗没全军覆没已是不幸之万幸,其他的人如何了,想也没用,只有亲自去找结果。
瞿涯与良庆分手时,并未告知他自己要去哪里。
想来他是连夜回了明宫。而金雁尘的藏身之若,非绝对信任之人,他是断然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