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显道:“你执着于复仇,让仇恨吞噬自己的善良,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芥。你有没有想过,这同样也不是常千佛想要看到的?”
穆典可轻笑了一下:“这些话,是容翊教你说的吧?”
她印象里,方显可不是什么多情善感的人。他固执,刚硬,甚至别扭,让他一个战场杀伐的大将军,当着一个自己深恶至极的女子的面,问出爱不爱这种话,想来容翊很是花了一番力气。
被她说中,方显并不遮掩,坦言不讳:“圣上下旨,令阿翊戴罪立功,十日之内将金雁尘捉拿归案。”
穆典可冷笑一声:“看来皇帝对你们两家防得深哪。究竟是戴罪立功的机会,还是再次打压的借口,大将军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拿不到人,一顶办事不力的帽子跑不掉。
拿到了人,那更糟糕。
一个辞官免职的白衣,抬抬手指头,就能捉拿到满朝文武无奈何的钦命要犯,那得是隐藏了多大的实力?
这个道理,穆典可明白,容翊明白,方显也明白。
他往后退了一步,忽然拔剑:“得罪了,四小姐。”
剑光疾如电,朝穆典可身前刺来。
穆典可站住没动。
可她除了人没动,哪里都在动。平地一场大风,她站在暴风的边缘,衣裙涌动,长发飞舞,似要乘风而起。
风是刀风,刮在脸上生疼。头顶碧绿的槐树叶被绞成齑粉,风一吹,扬散去。
风歇了,方显捂着胸口,大步趔趄后退。
站在他身后的十多名亲卫一同亮兵刃,列阵攻来。刀光剑影漫天,如一场密织的大网,往穆典可头上兜落。
风骤起。
那柄乌亮的沉铁大刀气势走尽之后,陡然朝上翻了个面,刀势重振。其势状山河,一举掀起。
金铁交鸣之声响连一片。十余名亲卫手握利刃,纷纷往外围跌落。
一个内力稍逊的士兵为刀气震伤,抱住亭柱,“哇”“哇”几声,连吐鲜血数声,双脚颤软,面色如土。
其他人情形并未好到哪里去,五脏之内翻涌如潮,恶心欲呕,全凭着多年在军营中摔打练就的强悍意志忍住了。
最惨的还要数方显。
他胸口的银色铠甲已被刀刃破开,露出里面荼白色深衣,衣料被血浸染,已然看不出本色。
良庆收刀,在穆典可身后站住。
过了好一会,方显才缓慢直起腰身,抬手将长剑还鞘。手掌上的血顺着剑柄流下,爬上雪亮剑身,如冰雪地里爬行的一条条细红的游蛇。
“撤!”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如此轻率地出手,又仓促地撤退两个亲卫走到那吐血的士兵跟前,搀起他,十多人整齐地退走。
赵平和安缇如站在走廊里观战。
有良庆在,尚且轮不到他们出手。
其实良庆也不用出手。
穆典可自己的实力,足够对付方显和这十多个亲卫。
可是常千佛说:“你要学着站到我身后,让我来保护你。”
她不需要保护,但喜欢这种被保护的感觉。
多少年了,再也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连她自己都忘了,她本是个女子,本应该柔软与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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