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他去洪盛院找小堂叔,听见叔爷爷正关起门来教训堂叔,他趴在墙根可是听得很清楚,这个漂亮姐姐压根不姓年,叫穆四呢。她也不是小堂叔的心上人,而是公子爷的老相好。
惹谁也别惹公子爷的女人啊。
自家小堂叔这么横,听说小时候叫公子爷和崇德堂那位安安叔治得可顺毛呢。
穆典可被李幢小大人似的模样逗笑了,问道:“你们这是在抓贼呢?”
巫仰止笑道:“是呢,这小贼不是头一回来了,上回让他运气好,给溜了。”
穆典可看向那被反剪了双手的少年。
少年梗着脖子,瞪眼抬头,一副不肯屈服的架势。
穆典可只觉这情形似曾相识,眼前浮现一幅久远的画面:瘦弱少年被人按在泥塘里,满脸污泥,一双漆黑的眼眸曜曜如黑石,璀璨,坚毅,头颅高昂着,任凭如何也不肯低下。
心中一星疼意炸开,酸酸涨涨难受。
也不知二哥他…如今过得好不好,他又身在何处呢?
看着那少年冷冷道:“既然这般有志气,做什么不好,偏要做偷儿?既然做了偷儿,被人抓了,便该知耻而后进,又端着清高给谁看?”
许是这话说得太尖刻,那少年陡然红了眼圈。
李幢不禁一愣,刚才自个又踢又打,可都是用了满力的,也没见这少年服半分软。怎么这叫穆四姐姐才说了一句话,他就哭了?
心中感慨道:不愧是公子爷的女人,果真不一般哪。
穆典可见那少年动容,心中不忍,道:“放开他罢。”
穆典可的功夫巫仰止是见识过的,有她在,也不怕那偷儿跑掉,遂松开手。
少年也不跑,只默默站着。
十七眨眨眼,面有怜惜不忍,道:“小弟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说给姐姐听,说不定姐姐能帮你呢。”
少年咬着下唇不吭声。
穆典可记得二哥小的时候,受了欺负也是如这般,任谁来问都咬着牙不吭声,并非心里不委屈,而是知道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不会有人给他撑腰。
只能靠自己。
那么小的年纪,便将一双**手练到那般凌厉精熟的地步,便是因着这个缘故。
这少年一样地固执自尊,却是走了偏路子。
穆典可掏出钱袋子,并一支紫金花钗一起塞到那少年手里。
少年手掌紧握,却是不肯接。
穆典可叹了口气,道:“男儿立于天地间,遭一时困并不可怕,受人恩惠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最怕是自甘堕落,不求进取,一辈子翻不过身来,那样便是自己都看自己不起,又谈何的尊严跟骄傲?”
又说道:“这钱我也不是白给你的,是借你的。若还不够,你随时可来怀仁堂找我,需要多少银子你只管开口。冲着你这分志气,我便不怕你日后还不了我。”
少年听到最后一句,眼泪终于止不住,滚滚往下掉落。接过穆典可递来的钱袋子,弯腰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跑开了。
一边跑,一边抬起袖子擦眼泪。
原本热烈的气氛突然间有些伤感。
巫仰止道:“这就放了?”
想想又有些内疚:“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他只是偷了点东西,也不是有意伤人……”
又打又骂的实在有些过分。
穆典可道:“你们没做错,错的是这吃人的世道。他若就此改正邪途,今天放他一马便不算错。若是执迷不悟……也自有人来收他。”
十七叹道:“你说这话的口气,可真像小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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