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如敛正了双眉,反问道:“诸位以为,若是相如与廉颇将军之间起了矛盾,谁人将会得益?”
众舍人闻言,皆垂眸深思。
良久,方有一人迟疑的说道:“相如大人之意,是否指近来坐观相如大人与廉颇将军不和,不加以劝阻,反从中挑拨,以图谋利之事。”
观蔺相如并未舒展开来的眉头,心知定然说错了,又不知错在何处,只得问道:“敢问相如大人,适才吴力所言,有何不妥之处?”
蔺相如回道:“先前吴力先生所言,妥也不妥。妥在国中确有坐山观虎斗者,若是相如与廉颇将军两人斗个你死我活,岂非是便宜了他人。
且与王看重我等的初衷背道而驰,我等当为国尽忠力,而非着眼当下的营营苟利,此举为人所不耻,诸臣私下乱斗,赵国若是乱起来,亦是百害而无一利也。”
“相如大人之言,令我等茅塞顿开也。敢请接着为我等解惑,何处不妥也?”舍人再度问道。
蔺相如换上了比前更为郑重的神情,在舍人看来称得上是凝重的神情,他道:“相如先前亦有一气之冲动,欲上前与廉颇将军理论一二。不过转念一想之后,便觉得不应当如此做。
因相如忽然想通了,为何能在秦国全须全尾的回到赵国。而秦王面对相如几次三番的侮辱,皆忍了下来,后又不敢出兵赵国来犯。诸位有谁可知?”
舍人面面相觑,又一道摇了摇头。
蔺相如见状叹息一声,也不知叹的是何,只听他道:“相如以为,秦军不敢来犯的理由,只有一点,便是赵国有相如这般的人,以及坐镇军士之中的廉颇将军。
若是相如与廉颇将军,起了争斗之心,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也。我二人不能共存于赵国,王便少了一位助力,秦国瞅准时机,定会趁虚而入的。
相如非是不怨,且几次三番的忍让,只是因为相如将赵国的危难置于眼前,从而抛却自身的个人恩怨,相较之下,不值一提也。”
众舍人闻言肃然而起敬,再不提先前的请辞之言,皆留下来安心侍从蔺相如。
蔺相如的一位舍人,一日去望月楼中。
一朝不慎多饮了几爵小酒,话便多了起来。不经意间便将蔺相如的话,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甚至连当时的神情,都仿得惟妙惟肖。
以至于围观的众人愈发多了起来,可说是里三层外三层。打马经过的廉颇,见此奇观,遣从人上前询问,从人去而复返,学了几句舌。
事关蔺相如,廉颇翻身下马,极其利落。手中提溜着一根鞭子,浑身的煞气,惹得旁人缓缓闪避,不由自主的为其开了一条道来。
醉酒的舍人,正是吴力。此时的他已分不清东南西北,更遑论识人了。见廉颇前来,只当多了一位听众,又继续说道那日的情形。
先时廉颇还有些生气,至后来手中紧拽着那根鞭子,骨节根根,隐隐发白。安静的落座在吴力跟前,认真的听着蔺相如说的那些话。
神情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