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觊是个有抱负、有远望的人,肩头又背负着兴复宗族的沉甸甸的责任,自然不肯选择这种见效慢、耗时长的道路。所以他将记忆里的家传典籍默写得差不多之后,方才选择走出家门,放弃以往的自持身份、坐等公府征辟的公车上门的矜持,主动选择门庭依附。
他想着,以他的能力与才智、再加上河东卫氏的声名,应当不会有什么人会拒绝他。谁知星移斗转、事移俗易,先是关西士人的领头人马日磾、士孙瑞先后黜免;再是弘农杨氏韬光养晦,虽然家中多人身居要职,除了侍中杨琦亦然耿介以外,其余都谨小慎微、不肯出头;至若黄琬、赵温等人,既非关西一系,又与他无甚交情,自己更是有过污点的人物,彼等哪里会对自己多看一眼。
就连自己亡弟曾经的妻家,大儒蔡邕,此时也对自己疏远了关系。毕竟当年彼等帮过自己一次已属仁至义尽,再帮一次就说不过去了。
卫觊明白当初自己身陷囹圄,马日磾、蔡邕、裴氏,就连董承都急着搭救他,不是为了什么河东卫氏的名声、也不是对他高看一眼,纯粹是担心皇帝会借机发作,牵连到他们的头上。如今没了这样的顾虑,朝中各方势力此消彼长,彼等的态度自然会变得冷淡。
所以卫觊思前想后,才最终答应董凤的相邀,打算走当朝外戚、太尉董承的门路。
“想起来当年河东归复,我还曾招徕过伯觎与毌丘子兴。”董承随口将家世不显的毌丘兴与卫觊并列,自然引起了卫觊的一阵皱眉,但卫觊此时养性十足,并未作出多余的举动,只任董承说道:“可惜国家识才,快人一步,先征尔等为黄门侍郎,致使错过幕府,诚然可叹呐。”
其实当初卫觊曾对董承的招徕动过心思,只是当时他眼界高,不肯攀附外戚,只是过府叙谈了几次,给足了面子。岂知董承对此好似一直耿耿于怀、遗憾不已,这却是让卫觊动容了。
“董公鉴赏,在下感佩于心。”卫觊与对方客套几句后,董凤适时的将事情引到正题,拿出了太医令脂习与太医院正华佗一同交上的脉案。卫觊熟识医理,这也是董凤请他来的由头,只见他从头至尾浏览一遍后,眼中流露出不少异彩,点头道:“这脉案虽在汤药、医理等处稍显稚嫩、略有不足,但似有医家修正,倒也无碍……尤其是其中近半笔墨所谈及的防疫之法,譬如隔离、深埋等,大有可为之处,看其上所述,似已着手施行,得到成效?”
董承与董凤二人对视一眼,俱为满意,防疫之法是皇帝提出来的,自然要大书特书,迎合帝心。有了卫觊的中肯评价,再加上太医署与太医院这些日子在三辅各地奔走救治的功劳苦劳,这份脉案足够向皇帝交差了。
于是心中一块巨石落下,董凤便开始为董承提起另一件事:“卫君不知,太尉职权更易之后,如今董公府中正缺一名屯曹掾,不知足下可有此意?”
“职虽末小,却总管天下军屯等务,位置重要。如今正是朝廷用兵之时,还望卫君莫要轻忽。”董承收起了客套的笑容,正襟危坐于其上,倒真有种慑人的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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