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因为父亲陈蕃为宦官所害,于是深恨汉室,他追随袁绍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只是想推翻刘氏天子,袁绍知道他对汉室有着不可开解的仇恨,所以对他报以绝对的信任:“谢明公厚爱,汉室朽烂已久,非一二贤良之力即可转圜者。且吾闻先哲秘论,承运代刘氏者,必兴于魏,推步事势,正当应于明公。”
耿苞在一旁也紧跟着附议。
袁绍洒然一笑,左手拢着右边宽袖,将右手缓缓伸了出来,悬在炭火之上,不时翻覆着手掌,慢慢感受着其发散着的温度。他对陈逸的话只付之一笑,并未继续下去,而是极具仪态的转着话头:“这两年朝廷困于旱蝗,不敢轻易出关。天时变幻难定,谁也不知明年关中会是如何,今日听田丰所言,河南朱、曹操等兵马各有调动,江淮一带也皆有布置,如今不见有战事,虽有年末天寒之故,但,谁也不知彼等是否在等朝廷大军出关,统一行动。”
火盆边温着的铜壶忽然喷出一股白汽,醉人的酒香几乎在瞬间弥漫四周,袁绍顺手拿过铁钎,将铜壶的盖子揭开,又用一根长柄铜勺,将铜壶内沸腾的酒水舀了出来,分别倒在三人的漆碗里。
酒还很烫,袁绍搁下铜勺,盖上铜盖,一时也没有劝饮的意思。他收回了手,接着说道:“若是田丰、沮授等人料算无差,明年,朝廷就会兵出关东,届时胜负将决于一役,而在此之前我等更应加快布置才是。”言毕,他顿了顿,又问:“凉州韩遂那里可有消息来?”
“还没有。”耿苞刚一说完便正对上袁绍不悦的目光,立即又低下头补了一句:“不过想来韩遂应不会拒绝明公的提议,他挟羌自重,助长边患,抗拒王命。如今朝廷是不愿因小失大,首重关东,待腾出手来,决饶不了他。韩遂从来都是明谋善断,即便无有此议,其聚众再叛也不过早晚的事。不过……若是明公实难放心,在下愿意走这一遭。”
“也好。”袁绍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随口道:“你去之前,先将张超的头割了,丢到长安街上去。”
气氛忽然有些诡异,就连陈逸都诧异的看了袁绍一眼,袁绍仿若不觉,仍目光炯炯的盯着逐渐暗淡的炭火。耿苞也是愣了一下,半晌后才回答了一声:“喏。”
“公孙瓒最迟不过熬到明年年初,我本想在明年俘获公孙,坐拥河北之后,再行册立之事。现下想来,却是来不及了……”袁绍的眼睛被炭火熏灼得发酸,伸手揉了揉:“陈君,你得多为我去几趟了,那个妇人倘若还不肯松口……”
“在下明白。”陈逸应声答道。
帐内静了一会,炭火的颜色开始变得暗红,就连外间巡逻的脚步声、甲叶的摩擦声都细小的难以闻见,偌大的帐内一旦没了炭火炽热的温度后,骤然变得有些阴冷。耿苞稍稍往火盆里移了移,仍觉得后背发凉,仿佛刚才的燥热只是一时的错觉。
片刻之后,只听人淡淡的说。
“酒尚温,多饮几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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