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可大意。”袁绍深吸一口气,眼神并未有轻松多少:“如今不同以往,我军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
经历了几次挫败之后,面对着日益强势的关中朝廷,袁绍似乎再也无当年初得冀州、雄视河北时的豪迈气魄,反而是心头像压上了一块巨石,时时刻刻让人喘不过气来。性情也愈加阴郁,纵然是郭图这样亲近的人有时也捉摸不透。虽然这也让袁绍收敛了不少得志便骄傲的缺点,但做起事来却有些瞻前顾后。
郭图看着袁绍,眼底藏着一丝莫名的担忧,他说道:“谨诺,属下与田公、沮公、牵君等人商议筹措已有数日,来县之后又与诸将会商详略,确保再无纰漏。明公麾下良将、精兵齐备,绝非公孙瓒一介武夫可比,更当无虑。”
袁绍微阖着眼,没有将这番宽慰的话放心里去,他移步走向窗边,郭图、田丰、牵招等幕僚,颜良、文丑、张等将校跟在其后亦步亦趋,保持沉默。窗外正是数道残红的彤云,悬浮在一轮红日的周边,飞鸿归山林,晚风吹旗冷。袁绍亲眼瞧着来时的一轮朝阳变成落日,心里顿时有无限感慨,却又不知往何处说,他站着思忖了会,忽然问道:
“东郡如何了?”
“二公子已带着沮公与、逄元图、蒋义渠等人率兵赶往魏郡,合同邺城留守兵马共二万人,随时准备南渡黄河。”田丰脸色有些不自然,显然对袁绍派次子袁熙领兵负责兖州事务而颇有微词。不仅如此,在去年袁绍派长子袁谭领兵去青州的时候他也曾持反对意见,若不是彼二者身边都跟着才智了得的谋士,本人也还算听得进谏言,田丰早就直言劝谏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应答道:“只待陈公台、臧子源及一干人等在兖州筹备妥当,便能起事。”
“好。”袁绍喃喃自语,忽然莫名其妙的说道:“这次就看他帮谁。”
兖州,陈留。
九月秋阳炽热虽弱于盛暑,但热烈的阳光仍毫无遮拦的倾泻在庭院里,靠墙栽植的几株桑树,叶子都被晒得蔫蔫的。躲在墙角草丛深处的蟋蟀,高一声、低一声、若有若无的发出生命中最后几声鸣叫,更让人感到烦闷难挨。
刚沐浴完出来的时候,因为还有些许凉风,宽袖内迎风入怀,因此心旷神怡。可没过多久,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张邈所做的蔺席,如同烧红的铁板一般,烫得他额头流汗、坐立不安,那一身良工缝制的宽袖深衣,都全然湿透了。
让张邈感到烦闷的不单是雨前闷热的天气,更是因为座前那人适才陈述的一番话语,思虑了许久之后,张邈缓缓开口说道:“孟德当年讨伐黄巾,便以家小托付与我;征徐州时,更敕家人‘我若不还,往依孟卓’等语。其信重恩深,我岂能再有负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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