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苏大为重返不良人的时候,就知道安文生做不长久。
道理很简单,他当初来是因为人情,帮助裴行俭稳定长安治安状况,本就不可能做的长久。裴行俭也说过,安文生很可能做到年底就会离去。苏大为也早有准备。
只是没想到,安文生在这个时候撂挑子。
世家公子哥的通病?
可能吧!
苏大为不是官宦子弟,自然也无法理解安文生的想法。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出来,以苏大为对安文生的了解,怕是已经下定决心,难以改变。
沉默片刻,苏大为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做什么?”
“还没有想好,只是觉得有点累,所以想休息一段日子。”
“好吧,既然你已经有了决断,我也就不劝你了。不过此事你还是要和县君说清楚,免得产生误会,影响了你们两家的交情。”
“这个,我自会与县君解释。”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的沉默之中。
半晌,苏大为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好!”
安文生没有起身,只答应了一声,就扭头朝窗外看去。
在酒楼斜对面,就是大加耶肆。
苏大为看了安文生两眼,摇摇头,转身离去。
他本打算找安文生商量一下高大虎的事情,可看他现在这模样,估计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
虽然不清楚安文生为何会这般姿态,但苏大为隐约可以猜出,应该是和昔秀芳有关。是有了真情?苏大为不相信。他和昔秀芳接触才多久,怎可能就产生感情?
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苏大为实在猜不出,安文生为何会变成这样子。
还要靠自己才行!
苏大为走出酒楼之后,沿着十字街离开了西市坊门。
……
天色将晚,长安各里坊,华灯初上。
伴随着隆隆街鼓声回荡在长安上空,苏大为回到了家中。
聂苏欢笑着,朝他跑了过来,一下子就跳进了苏大为的怀里。
“哥哥,下午家里来了客人,送了好多钱呢。”
“啥?”
苏大为一愣,疑惑看着聂苏道:“谁来了?”
正说着话,柳娘子迎面上前。
她脸上还带着几分惊讶之色,看着苏大为道:“阿弥,你怎地和邹骆驼认识?”
“谁?”
“邹骆驼,邹凤炽啊。”
“你是说,那个长安首富,邹凤炽?”
“是啊,除了他,长安城里还有谁能叫做邹骆驼。”
苏大为听罢,一时间也有点糊涂。
邹凤炽是长安城里鼎鼎有名的人物。他因为长得肩高背曲,形似骆驼,故而有了一个走骆驼的绰号。乍听这名字,感觉也很一般。可实际上,这邹凤炽是长安城的丝绸王。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此人。他靠贩卖丝绸而起家,几乎垄断了整个关中的丝绸业。每年从长安发出,运往西域各国的丝绸,有近四成都出自他手。
唐太宗经略辽东的时候,邹骆驼献布五千缎作为军费,被唐太宗赐宣义郎,从七品下的文散官。
“他来作甚?”
“他没有来,而是他的管家,送了一千贯的黄金。”
“啥?”
苏大为听了一怔,但旋即反应过来,这一千贯黄金的由头。
胡夫人说过,回头会派人把钱来。苏大为一开始以为胡夫人是要筹钱送来,可没想到竟然是让邹骆驼送钱过来。也就是说,长安首富邹骆驼,是胡夫人的手下?
“他可说了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只说是奉命送钱过来。
阿弥,你别是做了什么犯禁的事情吧。我可告诉你,咱家虽说不富裕,但却不能为了钱违背良心。邹骆驼那等人物,怎可能好心送你钱财?更何况,是一千贯。”
苏大为闻听,顿时笑了。
“娘,你想什么呢?”
他怀抱着聂苏往里面走,来到了中堂大厅。
黑三郎趴在门口,看到苏大为之后,就迎上前,摇头摆尾。
而黑猫则蜷在窗台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喵的叫了一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这是个大爷!
好在苏大为早就习惯了黑猫的这种姿态,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放下聂苏,走进大厅里,就见大厅里摆着几个箱子。苏大为走上前,打开了一个箱子,顿时被那黄灿灿的金光晃了眼睛。他眸光一闪,旋即就合上了箱子盖。
“娘,这是丹阳郡公派人送来的钱,干净的很。”
“明明是邹骆驼的管家啊,我认得那人。”
“呵呵,邹骆驼一介平民,想当初靠买蒸饼为生,何以突然间暴富,成了长安丝织业的霸主?娘,这里面的事情你不懂,也不必理睬,反正这钱来的很干净。”
听苏大为这么说,柳娘子总算是放下心来。
虽然她还是不明白邹骆驼和丹阳郡公之间的关系。
“我就说嘛,当初邹骆驼西市东壁的那家店忙死忙活,突然间一下子就变成了有钱人。当时好多人还说,他一定是做了犯禁的勾当,原来背后有丹阳郡公支持。”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往外走。
也亏得是之前苏大为给了柳娘子两千多贯,使得柳娘子有了免疫力。若不然的话,邹骆驼送来这一千贯的黄金,柳娘子还真不见得敢收下来,甚至有可能报官。
……
“婶娘,阿弥回来没有?”
从院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赫然是周良。
他穿着崭新的公服,手里拎着酒菜,一进门就大声问道。
在他身后,跟着沈元,同样拎着不少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