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等两人回了家,他活蹦乱跳的一点事情都没有,他娘却是身子发热大病了一场。
刘全栓还知道,他娘这些年来点的那些灯笼,不是为他许愿,就是为他爹求福,她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点过一盏灯笼。
娘,我媳妇说蛤蜊壳里的神膏不够用了,你愿意为了家里去上贡吗?
这样的直接了当的话都到了刘全栓的嘴边,他却还是没能说出来。
他盯着他娘日益衰老的脸庞,私心里总觉得自己至少得让娘她过了五十大寿再走。
“栓儿,你咋地了?怎么一直都盯着我脸上看?”
刘母发觉儿子瞅她的眼神和神情都有些不对劲,便开口问了一句。
对此刘全栓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事儿”。
然而计划到底赶不上变化。
等到他早上下完地、中午赶回家吃饭的时候,人刚一上饭桌,他便觉出了自己的媳妇和他娘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刘家的饭桌上,这会儿共坐着四个人,分别是刘父、刘母,刘全栓夫妻俩儿。
刘全栓的大女儿和小女儿则是抱着木碗筷蹲在一旁低头吃着中饭。
按传统的规矩,小孩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
如果这家里头来了客人,女人也是一律不能上桌吃饭的,得一旁蹲着去。
不过这会儿是刘家人在自己家里吃饭,两个女人想上桌吃饭也不是不行。
饭桌上,以往话多爱唠叨的刘母愣是从头到尾一声也没吭过。
有时她嘴里吃着白米饭,总有眼泪不自主的从两侧的眼角滑落出来,坠在了饭碗里头。
坐在上首位置的刘父,一个人默默的品着杯子里的小酒、吃着下酒菜,对自己妻子表现出的异样像是根本没看到一样。
而刘全栓发现他娘的异常后,心里会过意来想到了什么,当即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婆娘。
后者在发觉自己男人正在看自己后,不无得意的朝前者使了个带着喜色的眼神。
你看到了没?这事儿你拖了那么久都不行,我一出马,事情却马到成功了。
栓哥,我已经把上贡的事情跟你娘说过了,她已经答应了……
即便女人嘴上没有说话,刘全栓只是看着女人的眼色和神情,心里也能猜到对方想要说些什么。心中了然之余,刘全栓不觉心头有了丝疲惫。
他娶回家的这个媳妇,从来都和他娘不对付。
这两个女人活似天生的仇家一样,彼此都看不顺眼。
他家这个婆娘,这些天来总是变着法儿的一直鼓动他、劝他让自己的娘去上贡,八成是她不想再看他娘在家里继续带着了。
只是他自己总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没想到今儿个她竟是迫不及待到自己把话跟他娘摊开说了。
同样低头扒拉起了米饭的刘全栓,不敢抬头去看他娘边吃饭边落泪的样子。
他本以为上贡这事儿他只要避开他娘不出面、不说话、不表态,那恶人全由他婆娘去当就可以了,却没想到等一家人吃完了中饭后,他娘却是突然起身喊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