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架子的另一端靠着一堆炸过头的油条,根根蔫头耷脑颜色发黑。
一旁早有等不及的食客纷纷围拢上去下手就捏。
还有人在大棚里吆喝,“老板,我的油条炸好了没?”
“灵芝,再送两根油条过来。”
“胡老板咋回事?你家油条今天又短又小,昨天我三根就吃饱了……。”
这夫妇二人充耳不闻,根本不搭理吆喝之人。便有人直接从座位上跑过来挤进包围圈,刚出锅的油条顷刻间就被一抢而光。
都抢破了头皮,那一堆炸过头的油条也无人问津。我连连摇头,这又不是吃自助餐有什么好挑拣的。
壮大姐把案板上准备好的油条模子一根一根放进油锅,然后用筷子不停的拨弄,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把油条炸过了头。百忙之中又向我‘撩’了一下眼皮儿,伸出筷子指了一下案板。
案板的一头放着一个小塑料筐,筐子里零零散散放着许多面额不等的小钞,旁边并排贴着两张二维码。
我明白了,这是先付账后吃饭。拿出手机扫码付了钱,不知哪儿响起一个女声,机械道,“已收钱,十元。”
壮大姐又用筷子一指,我明白了,这真是吃自助餐。不过我也能理解,这种‘路边摊’、‘夫妻档’赚的都是辛苦钱,少雇一个人就能多一份利润。
去大塑料箱里取了个碗,走到盛胡辣汤的大锅旁。满满一锅胡辣汤此刻还剩小半锅,热气腾腾咕咕嘟嘟直冒热泡。
用锅里的大勺子舀了舀,但见粘稠的胡辣汤中,海带、花生、黄花菜,豆皮、粉丝、面筋块,一样不少。等等……,勺子背面黏的那一小片薄如蝉翼的东西是什么?哇,竟然是传说中的牛肉!
三块钱能吃到这样的一碗胡辣汤,业界良心!
拿出吃自助大虾的脸皮和勇气,舀了满满一碗胡辣汤。
淋上香油香醋,两只手端着小心翼翼寻了个空位坐下。
桌面上到处是吃剩的空碗和裹油条用过的油纸,扭头喊了一声“老板……。”
那两口子一个在埋头苦炸,一个在埋头苦‘擀’,没有一个抬眼看的。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喝胡辣汤。
自己动手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却见由于桌面不平的缘故,胡辣汤慢慢溢了出来。
一个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凭空探来,在我碗边“吸溜”就是一口又缩了回去。
我目瞪口呆看着对面这个不请自喝的家伙。
这人裹着一件肮脏破旧的军大衣,一张阔嘴上留着两撇鼠须,一双小眼中黏着几点眼屎,一头乱发曲里拐弯是天生自来卷,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洗了,蓬头垢面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此刻他微眯着眼睛、嘴里“吧唧”有声,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谁批准你喝的?”
流浪汉“嘿嘿”一笑道,“这么好的胡辣汤撒了多可惜,伟大导师教导我们说:贪污和浪费都是极大的犯罪。”说着“吧嗒”了一下嘴,“你真会捞,我喝了几天也没见着一点儿肉。”
“纳尼?”
他竟然把唯一的那片牛肉“吸溜”走了?
我气往上撞,突然想起我是身背使命之人,怎能和流浪汉一般见识?
又听他道,“这汤我已经喝了一口,你还喝不喝了?”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嘴唇。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叵测居心:他当我是包子铺老板吗?捏个黑手印,这包子只能喂狗或是给你吃了?当即淡定道,“喝!”
流浪汉很意外的“哦”道,“你看,”说着张开嘴吐出舌头。
一看之下大倒胃口:那舌头上黏黏糊糊、白白厚厚的一层舌苔,还沾着些许深色食物残渣。
但我怎能助长‘歪风邪气’叫‘小人得意’,咬着牙说,“没事!就算你有狂犬病我也喝!”
流浪汉“嘿嘿”笑着也不着恼,突然“哎”的一声惊叫,“油条炸好了,快去拿。”
我身子一动旋即识破他的阴谋诡计,他是想趁我离开偷喝我的胡辣汤。
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洞悉一切’的眼神,从容道,“不着急。”
说着示威似的一低头“吸溜”了一大口胡辣汤。我要叫他明白:君子喝汤坦荡荡、小人喝汤鬼祟祟。
一股炽热瞬间充斥了口腔,感觉舌头都快烫熟了,龇牙咧嘴把胡辣汤吐回碗中。
流浪汉笑道,“伟大导师教导我们说,心急吃不了热……胡辣汤。”
我吸着凉气,狐疑道,“你喝着不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