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此时已说不出话来,本就佝偻的腰身伏的更低。华如江扶老妪坐在石头上转身对冷照林说道:“如今世道难测人心惶惶,还望大哥莫要再虚度光阴,赶紧寻个正经差事孝敬母亲才是。”
冷照林连连作揖道:“公子教训的是,我一定谨记公子教诲,绝不再走邪门歪路。”
华如江点点头说道:“我出来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还望你们要多加保重。”
老妪看了看筐中半干的草籽,压下了要留华如江吃饭的想法说道:“公子好人,余生必能福泽绵长,惠济子孙。”
华如江哈哈一笑,又恢复了风流倜傥的少年姿态回道:“借老人家吉言,晚辈定能洪福齐天儿孙满堂,享尽人间富贵荣华。”
说完对着两人抱拳行了一礼,随后大步朝冷墨妍隐身的方向走去,此时树丛中已没了冷墨妍的影子。
华如江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幽馨舍走去,刚进院门就看到冷墨妍坐在廊下擦拭她把紫柄匕首,华如江笑嘻嘻的凑上前去说道:“姐姐,好兴致啊。”
一道寒芒闪过,冷墨妍将匕首横在跟前,华如江猛然顿住,停在她一步之外拍着胸口受惊不小的样子说道:“好险好险。”
“为什么要跟踪我。”冷墨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哪里有在跟踪你啊,我是恰巧路过,真的是恰巧路过,不信我可以发誓,若是我说了假话,就让我娶个丑婆娘………”
“够了。”华如江举起三根手指话还没说完就被冷墨妍一声冷喝打断,吓得他登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一个字。
“你想不想听个故事。”就在华如江思索如何向冷墨妍解释的时候,突然听到她的声音传来。
“想。”华如江回道。
廊下百灵鸟叫的正欢,鸟鸣清脆欢快,却更显冷墨妍声音苍凉悲哀。
“很多年前,有一个小女孩从小居无定所,跟着父母一路颠沛流离以乞讨为生。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有一个家,就她们没有。她曾经偷偷的问她大姐,大姐说因为她们是不被家族接受不被亲友祝福的一家人。
她的母亲本是世家小姐,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姿态容貌皆为上等,可就这样一位出身富贵的女子却在上元节与落魄书生一见钟情,但落魄书生又怎么会入高门世家的眼。
于是世家小姐抛下生养她的年迈父母,不顾礼义廉耻与落魄书生私奔而去,独孤一掷绝情如厮。家族一怒之下将她从族中除名,至死再无往来。
落魄书生带着娇生惯养的小姐回了乡下老家,两人虽都擅长风花雪月吟诗作画,却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中本就贫瘠的田地很快便荒芜了。夫妻两人只能变买田地度日,直到他们的大女儿出生,更是不济。几亩薄田换来的银子已撑不了几日,落魄书生心比天高,一心觉得自己才华横溢,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被这乡村野地给埋没了,当下决定变卖掉家中祖屋,拿着盘缠去州府谋取前程。
两人从小饱读圣人诗书,却一个为儿女私情抛弃年迈双亲,一个为功名利禄卖掉祖屋田地,从此流浪天涯四海为家。
荣归故里,荣归故里,故里都没有了,还怎么荣归。况且落魄书生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在州府谋差事之时屡屡碰壁,最后盘缠也用的差不多了,不得已才在雍城城外落了脚。
他们在外流浪了十四年,一共生下四个孩子,最大的女儿年芳十四,最小的女儿五岁,大儿子活泼建康,小儿子却天生心疾,雪上加霜不过如此。他们在雍城城外落脚之后,落魄书生才似醍醐灌顶不再做他的春秋大梦,想要安分下来找条养家糊口的谋生之路,可他一介文弱书生哪里有什么力气,终于有一天被重力压倒,累死在了回家的路上,因为二儿子要每日服药,他下葬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