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依挑人的时候,店里的小伙计就跟在边上,他只知道是跟着主家来买下人,却不知道是买几个。罗依带着新买的人出门时,对负责赶车的小伙计说:“去舅老爷家一趟,有个人是帮他挑的。”
小伙计点头,也没有多想。罗依坐在马车上,肃着一张脸,也没有多说话,三个妇人也不敢多言,只当她们的主子是个凶的,心下还有些忐忑。等马车到了黄宅,罗依又让小伙计等在门口,她领着一个婆子也不往正门走,而是走进了巷子往后头去。周围的人都知道,严母住在后头一个院子里,小伙计还以为这人本来就是挑给严母的。
走入了巷子,周边也没有其他人家,安静地很。罗依握了握有些发麻的手,转头朝跟着她来的婆子看了一眼。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婆子垂着头,捂着自己的手腕,微笑回道:“回主母的话,是以前家中女儿碰翻了烛台,婢子伸手挡了一下,才落下了这疤。”
罗依轻吸了一口气,又问:“我看你的身契上写着你姓‘东方’,这姓可不常见。”
婆子脚步一顿,朝罗依的背影看了一眼,待罗依停下来看向她时,她又马上垂头。
“的确不多,当世怕只有我一个了。”
罗依不应声,说:“那你可知道我姓什么?”
“听胡掌柜提过,是您是城中大户黄掌柜的姐姐,嫁到了毛家。”
女子很少在外面提起自己的名字,东方氏也就不知道罗依的全名。
“我本不姓黄,而是姓罗,单名一个‘依’字。”
东方氏一愣,停了脚步,用力地看着罗依的背影,罗依回过头,抿唇微微笑着,眼眶撑得通红。她记得东方氏手上的疤,是她小时候闯祸留下的,也记得她的声音她的眼眉。她到了钱塘后,曾托黄冲去江北帮忙寻找,却毫无音讯,却没想到今日会在钱塘遇到。
就在东方氏想要喊她小名时,罗依朝她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敲了敲前面的门。
“谁呀?”里头侍候严母的张婆子问道。
“是我。”罗依说道。
罗依来看过严母几回,张婆子认得她的声音,马上出来应了门。门一开,罗依就看到跟着严怀玉身边的吉祥也在。她带着东方氏刚进门,就看到严怀玉从严母的屋里出来。严母自搬来这个院子后,黄冲请了名医来看过,又重新开了方子,如今养了大半年已经大有好转。看到娘亲好了,严怀玉也放心,反正两家也住得近,中间还有通行的小门,白天有空时她都会过来看一看母亲。
“弟妹也在呢,正好,省得我去前面找你了。”罗依笑着,又马上紧张地说:“你快别出来迎了,进屋去坐着吧。”
说完,她又跟东方氏说:“方姨,你先到厅里坐坐,我一会儿过来。”
东方氏点点头,猜她定有什么难处不好表露她的身份,便不动声色地去了边上的大厅。吉祥见罗依对她客气,也马上端了茶送了点心过去。罗依等东方氏落座时,进了边上严母的屋子,跟两人寒暄了几句后,就说了她忽然来的缘由。
“今日我去采买下人,遇着了一个眼熟的,像是我和阿冲小时候落难时帮过我们的一个远房亲戚。我瞧姓氏对得上,模样也像,就是有点吃不准,想让阿冲再看看。这人我想就这么放在前头宅子也不合适,眼多口杂的,别翻出什么事来。我就给领到亲家奶奶这儿来了。”
黄冲和罗依都不提自己以前的事,就连严怀玉也没听黄冲提过,只知道两人不是本地人,严母猜测两人怕是有些来历,让严怀玉也不要多问,女人用不着知道那么多,只要帮男人把家看好就成。
这会儿听到罗依这样说,严怀玉略有些诧异,却也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