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不得呢!还得娘家有人。你们这当侄子的也真行。”妇人竖起大拇指来。
“不过说实话,没听见那屋有动静打人,不过也理解,这种事儿让人抓了个现形,哪个男人真能受得了,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啊!”
“是啊!”陈乔顺着妇人的话头,“我们外地赶来的,来了居然没见着人。”
妇人也一筹莫展。
“那怎么办?真是搬走了,搬家那天是半夜,偏巧我打麻将回来,还跟我那口子咯叽两句,正一边咯叽一面上楼,他们两口子往下走,我就打了个招呼,说这个点儿下楼啊?对方说,这房卖了,搬走。我还想细问,我爷们儿扯我一把,我就跟着走了。打那再没见过那家人。”
流年心里乱极了,直觉这里有事儿,却又抓不着头绪,陈乔的意思是把这笔帐算在康家头上,康家人是非等闲,而且也确实跟流年一家子有过节,但不代表就真的跟人家康家有关系。
可陈乔不肯轻易放弃。
他掏出烟盒来,递了过去。
“大姐,吸烟不?”
妇人没回答,不过径直将烟拿过去,还看了看香烟腰身上的标志,陈乔殷勤的替妇人将烟点燃,门又被拉开了点,那条狗又从主人的腿间挤了出来,这一次主人并没有邀请它回去。
“那人啊!也真不好说什么,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人,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名声臭死了,这附近没人不见着他就先躲。前两天听说那男人欠下一笔巨债,可好,闹出这档子事儿。我这可不是因为你们是女家的亲戚才这么说,可惜了女人的脸蛋儿,说实话,那男人倒是经常打那女人。还有一次骂那女人,我都听见了,骂的可难听,说什么你给老子去卖,老子要钱。我们街坊有时在一起聊天,不懂为什么不跟他离。反正也没孩子,对了,他们之间没孩子,听说是你姑姑不能生。什么毛病?”
“噢。先天不育。”
“石......”女人缩回去后半句,吸了一口烟。流年站在楼梯间的一级台阶上,听两人对话。
“怨不得。不能生又能怎样?也不能就这么给男人当牛作马。唉!”
妇人叹息。
那叹息是真的。
流年听得心惊肉跳,仿佛越来越贴合了,却并不贴合陈乔的故事。却更像是是一个失意的男人跟一个失意的女人的故事,流年父亲颇为风流倜傥,还带一些文艺气息,又天生一点大男子英雄主义的情怀,遇见个失落的女人,难免软语温存两句,一来二去,是有可能的,绝对有可能。
他什么也没说,不过母亲的脸浮上来,令他觉得有一点点难堪的。
他也掏出烟来,自己一个人点上,听见陈乔跟妇人的对话仍旧在继续。
“是的了。我姑妈命苦的哩,小时候家里大人过世得就早。”
“也是,欠下一屁股债,这处房还没出手,你猜你姑丈会不会把你姑给......”
给怎么样?现在是什么社会?犯法的事儿他是不敢干的,不过也说不准,人会铤而走险。
“那男人也是,怎么自己倒死了,该站出来搭救那个女人,真看上了,都在一起了,把人家一个人扔下算怎么回事儿?死都不怕,不行带上女的,私奔,一块儿跑。”
陈乔不用回头也知道流年现在的表情,问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告辞,陈乔给对方留了电话,妇人把电话记住了,说有那家人家的消息一定会及时通知陈乔。还建议他们报警。
两人出了楼单元门,一个开放小区,也没个椅子可以坐,于是陈乔上了流年的车子。
“怎么看?”陈乔问。
流年又续上一支烟,没答。不知道该怎么看。怎么看?越看越像一段风流韵事。男人,他理解。然而他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投了河去自杀。
干嘛要去自杀?
做都做了。
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房子没有交易记录。你想过没,男人为什么要撒谎?”
“也正常。”流年朝空中吐了一口烟。“不然说什么?”
陈乔不同意他的看法。
“钱从哪来?本来就欠外面一大笔债,什么也没带就跟老婆走了,住哪儿?花什么?吃什么?钱从哪儿来?”
陈乔再一次强调。
是啊,钱从哪儿来?
但,哪儿不能来钱?哪儿都有可能来钱,中彩票都有可能。
流年觉得心里乱极了,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想这事儿能尽快尘埃落定,老人入土为安,老太太眼不见心不烦。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然而,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老爷子会自杀。怕老伴儿不原谅自己?
他想不开。
怕在晚辈面前抬不起头来?
烟又只剩下烟蒂,流年将烟头扔了出去,又掏出一支来。
“这里有事儿。”陈乔下定义。“没有事儿我跳楼。”
流年看他一眼,他跳楼有什么用?
流年觉得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