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佳节,长街百姓熙熙攘攘,漫步观灯,城中处处笑语欢声,成衣铺的掌柜也想出门瞧瞧热闹,刚吩咐了店中伙计留下守店,还没等踏出门槛呢,便见一墨衣女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作为一个生意人,他自然而然地停下来问了一句:“这位客官,您想要点什么?”
那女子在柜台前停了下来,仰着脸将挂在墙上的成衣扫了一圈,覆着银色面具的脸,只露出明丽的朱唇与瘦削白皙的下巴,即便只是如此,凭他多年看人的眼光,这面具之下,十有八九是个绝色之容。
只见她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指着墙上一件红衣道:“那件衣裳,我要了!”
对于美貌的女子,但凡是个男人都会生出几分怜香惜玉之心,何况这姑娘付账还如此利索。
掌柜的手一扬:“快,给这位姑娘包起来,送去府上。”
“不必了。”她抬手阻拦,“衣裳给我就成。”
随后,在掌柜与伙计诧异的注视下,她拿走了那件红衣,便出门去了。
……
与此同时,沈虽白一行人依旧在街上逛灯会,岳溪明发觉少了一人,赶忙拉住了他,低声问:“红前辈呢?”
沈虽白道:“她说有东西落在向月楼了,需得回去一趟,我们在这附近边走边等她便可。”
岳溪明疑惑地望着他,总觉得他这话似乎还未说完,却莫名其妙地只道一半,不过既然顾教主都说了,他们在这条街上等一等也并无不可。
沈新桐已经远远地跑在前头了,看似喜笑颜开,但心中的遗憾却还无法填补吧。
她不便道出顾教主的身份,故而也没法告诉这丫头,她的小师妹已经来了,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你们快些走!一会儿该放烟火了!”沈新桐笑容满面地催促他们。
“你倒是少买点东西啊!”已经被塞了满怀的岳将影没好气地喊了一句,加快脚步去追她。
“沈虽白,你觉得顾教主会来吗?”岳溪明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但此情此景,如此热闹,却总让人觉得心有缺憾。
隔着一张面具,谁都说不出真心话来吧。
“新桐!小心!”沈虽白还未回答她,那边突然传来岳将影的惊呼声,抬眼一看,就见一头黄牛身披彩绸,那是为牛郎织女传说而特意准备的吉牛,一会儿要牵到向月楼前讨彩头的,不知怎么竟跑了出来,正穿过人群,在大街上撒蹄而奔,行人纷纷退避两旁,唯有正在买酥果点心的沈新桐还浑然未觉。
眼看吉牛就要撞上她,岳将影丢了手中包裹欲去救人,然伸手慢了一步,忽然人群中有一红衣女子飞身而出,一把拉住沈新桐的胳膊,将其拽到路旁。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便翻身一跃,扯住了吉牛耳后的彩绸,一脚勾在牛膝上,将其绊倒,趁势一摁,吉牛便趴在了路中,长哞一声。
向月楼的伙计随后急匆匆地追了过来,见牛不曾伤到人,方才松了口气,赶忙朝这红衣女子道谢。
“举手之劳。”那女子将牛交还给他,四下行人议论纷纷,但好在无人受伤,倒是该谢谢这位姑娘。
岳将影和沈虽白赶过来,远远便望见那一抹明丽的红,灯火中,如烈火一般,张狂而绚烂,腰系银铃,金珠交映,妩媚之态中偏有多了几分潇洒。玉肌芙蓉色,皎皎天上人,毫不掩饰,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也无半分羞赧。
在沈新桐错愕的目光中,她提着方才飞出去的那袋酥点,磊落大方的地走到了她面前。
“拿着。”
沈新桐此时,愣愣地望着她,连手都不晓得该怎么摆才好了,嘴唇颤抖了两下,溢出了难以置信的疑问:“十一,你怎么会在这?……”
顾如许眉一扬:“难道不是你写信邀我过来的?”
她手中,正握着那封书信。
岳溪明等人也到了这边,望见没有戴面具的顾如许时,岳溪明不由得怔了下。
旋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真的来了啊……
“顾,顾如许——?”岳将影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不敢相信会在这看到她。
沈虽白只是笑了笑,静静地望着站在沈新桐面前的女子,仿佛这景象,一直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你知道她会来?”相识这么多年,一个眼神,岳将影就晓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小子铁定瞒了什么事。
而这事儿,十有八九跟顾如许脱不了干系。
沈虽白不作解释,只是走上前,看着顾如许说了句:“你来了。”
那一刻,他眼中的笑意,温暖又澄明,一如他之前所说——不胜欣喜。
顾如许瞥了他一眼,总觉得有哪儿怪怪的,但也无暇细想。
沈新桐惊讶地拉住她的衣袖:“我的确写了信,但……”
但青州离这可远着呢,她是几时收到信,又是几时启程赶来的呀?
顾如许看出她眼中闪烁不定的怀疑,方才着急在小巷子里换衣裳,以顾如许的身份出来见人,倒是忘了先编个像样的借口,眼下说得多了又怕反而露了破绽,只得板起脸来,对她道:“怎么,你要是不乐意看见本座在这,本座这便走了……”
“哎哎哎我没说不乐意见你啊!”沈新桐慌忙拉住她,“我就是想邀你来芜州才写了那封信,你……看到信啦!”
她晃了晃手中的信:“嗯,看了。”
“你是因为这封信才来的?”
她干咳一声:“本座……路过。”
“噗。”后头传来岳溪明一声轻笑。
“笑什么?”顾如许一眼瞥过去。
她连连摆手:“只是没想到竟如此凑巧,实在是缘分。”
既然顾教主要装,她便奉陪一番吧。
“这灯会本座已经转过一圈了,一会儿便要走。”顾如许开始为自己铺后路。
沈新桐登时急了:“向月楼今年会放烟火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去河边看吗?”
没等顾如许回答,岳将影便将她先拉了回来,狐疑地打量着她:“你怎会出现在芜州?”
顾如许默了默,反问他:“本座出现在哪儿,也得跟岳世子汇报不成?”
“十一是应邀前来的,将影,今日就别吵架了。”沈虽白拦住二人,以免继续争执下去,难得的灯会,都白白浪费了,“十一,既然来了,便一起看了烟火再走吧。”
顾如许看向他:“沈少侠这是在挽留剑宗的死对头吗?”
“是。”他毫不犹豫地认了。
顾如许楞了一下,旋即道:“本座为何要答应你?”
“相聚不易,既来之则安之。”
她勾了勾唇角:“沈少侠还跟本座念起旧情来了?”
温暖的灯火中,她这一笑,恰如盛春之华,顾盼神飞。
沈虽白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不避不退地迎上她的目光,道:“你在这,不正是因为‘念旧情’吗?”
“你!……”她吃了一瘪,“多日不见,沈少侠这嘴皮子倒是愈发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