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若是冒然叫醒夜九,等于是在要夜九的命。
但是若夜九困在梦境里,那也是要命……
颜如墨见夜漓神色凝重,突然安慰道:“蠢猫,夜掌柜前一夜不是出来了吗?而且夜掌柜那么强!”
夜漓点点头,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夜九的能力了。
梦之为梦。
夫奇异之梦,多有收而少无为者矣。
是故,梦,皆有因可寻。
夜九刚入睡,即刻进入梦境。
又是昙花……
一朵一朵,大片大片的昙花林……
洁白如雪,温柔绵软。
这样的场景有几分熟悉。
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昙花花圃里延伸出一条路,那路直通一个亭。
亭中。
那亭中幽暗的光影里印出一个伟岸的身影来。
见到那个身影,夜九浑身猛地一阵。
终于,她忍不住,向那个亭子奔跑而去。
“师尊!”
她惊呼道,一直跑,直到眼泪喷涌而出。
她站在亭外。
亭中,那个抚琴的人,是二十三岁时的苏淯。
沉郁、内敛、清贵,那绝美眉目中,饱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
他拥有介于少年与男子之间的绝美容颜,伟岸颀长清瘦的身躯……
她驻足亭外,却不敢再靠近亭阶一步。
这是苏淯,二十三岁时的苏淯。
连衣裳都不曾换过,这袭玄黑的大氅,是她特地找司衣坊制衣的嬷嬷做的,上面的绣文还是她亲手画的。
然而她却不敢上前。
她就想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在岁月沉寂里,在日月星辉的斑驳光影里。
若是梦,就让她停留在梦中,别去破坏此刻的美好吧……
琴声戛然而止,亭中人望向她。
她愣了一会儿,抬起头,直视他,眼眶微红。
“夜九。”那清华绝美的男子轻轻唤她,声音还如还在盛京时一般。
他从未叫她“小九”、“阿夜”之类,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她,可是她听着,却觉得亲切又柔软。
她正要上前一步,一只脚已然踏在石阶上,却又收回来。
她的凤目清澈无比,神情淡然的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傀儡,何故扮作我师尊?”
天地间,只听这女子淡声问道。声色清冷,浅淡,不带一丝情绪,无喜,也无悲痛。
被夜九唤作傀儡的人,在惊奇间深皱了一下眉。
“孽徒。”
亭中人一声低咒。
“半年不到,连为师也不认得了?”男子负手而立,绝美的脸上,神情冷傲。
夜九一脸茫然地望着突然站起来,走向她的男子。
为什么傀儡扮起她是师尊,还挺像的?
头一次见傀儡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啊?
怎么今日再见……
越看越像师尊。
若不是她心思保持着清明,还真要被他诓骗过去了。
“傻徒儿,莫不是被为师吓傻了?”那傀儡缓步上前,在离夜九两步的位置停下。
夜九怔愣地看着他的脸,嗯,还真是像呢,找不出一点破绽。
这绝美的脸,就是师尊本人来认,也找不出破绽吧?
夜九缓缓地伸出手,甚至勾唇问道:“你这人皮面具,做的花了多少银子啊?”
“……”傀儡抖了抖唇角。
老子不是做的,老子一醒来就长这样了。
而且所有记忆都显示,老子是你的师尊。
“傻徒儿。”男子低声笑。
还伸出一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夜九的发……
这个动作……?
夜九简直被雷劈了一般震在当场。
“师尊?”她此刻竟有些不敢相信地轻唤一声。
“嗯。”
男子淡淡的笑,清贵而沉敛。
“你真的是我的师尊?”
“……”
夜九挑眉,天真无邪地歪着头说道,“你若是我师尊,就先带我出这梦境。”
“……”傀儡恨不得扶额,这小子,他妈的真精。
这样都骗不到这小子就算了,还反过来算计起他来了。
这就奇了怪了,这小子怎么就这么能分清梦境与现实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分得清梦境与现实的人!
“嗯?师尊?”她淡道,“梦境不好玩,而且危险,我们出去吧。”
傀儡简直无话可说,出去就出去。
“嗖”的一声——
他们出现在襄城外的荒野里。
夜九还是一身睡前穿的中衣中裤,往这荒野中一站,冷得直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