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卞开始正面接触萧卓尔,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做主的,就是尽可能打探北辽底线的。
以前的馆伴使也是打探底线,可馆伴使可以表态,只要在北辽使臣的要求下,讨价还价即可。不管导致怎样的结果,功劳总是有的。
现在不同了,同样的探底,却不再敢表态了。国朝军力的提升,大军势如破竹的推进,让朝臣们还不适应对北辽使臣强硬。
窦卞已经尽力了,可还是做不到像当初辽臣对待国朝使臣那般。
习惯了弯腰,能挺直腰杆活着,也是需要适应的。
“窦兄,兵者凶器也!自澶渊之盟以来,两国友好和睦多年,是天下子民盛事,即便是边境,也是欢乐祥和的。”
“唉…~却不料我大辽陛下秋捺钵之际,国相耶律乙辛被西贼蛊惑,不慎挑起了边疆战事,险些铸成大错。”
“如今,我大辽皇帝陛下回到中京,已经严厉斥责耶律乙辛之过,并驱逐西夏使臣,有意与贵国修复友好邻邦的关系……这也是拙弟再次出任使臣的目的。”
“窦兄,你我并非初识,拙弟是何种人窦兄最为了解。此番前来自是带着诚心,为两国兄弟之情而奔波。”
“窦兄乃是文臣,岂能不知武将之骄横?耶律乙辛也好,还是贵国狄青也罢,一旦领军,自不会考虑天下子民的生存,更不会有我等文人忧心天下安乐祥和之意。”
“我大辽耶律乙辛因兴战事而导致代州一带生灵涂炭,窦兄岂能任由大宋之兵事继续导致云州一带民不聊生吗?”
“云州之地苦寒,即便由贵国收回又怎样?无非驻派官员和军卒而耗费朝廷钱粮而已。如今,贵国大军在云州扫荡,那可是近二十万火器军啊!”
“我大辽宫卫军又陈兵河北道,双方这般对峙,除了耗费钱粮,与国何益?”
“我大辽皇帝陛下令拙弟执诚意,以两州之地偿还被西贼蛊惑之错,正是我等文臣拨乱反正之时。还望窦兄周全!”
萧卓尔说的很在理,甚至跟窦卞这几日跟同僚谈起时口吻接近。
二十万新军在外,是跟国朝强干弱枝的祖制不符。
至于云州那苦寒之地,是众所共知的。如今两国这般陈兵边境,不仅仅是耗费朝廷钱粮,更是令边境子民无处安身。
不过,自家人随便怎么议论都成,当外使跟自己这样说起时,窦卞有些怀疑了。
既然云州为苦寒之地,两国友好近百年,也没见北辽丢弃过。况且,即便他窦卞不知兵事,也懂得燕云十六州对于国朝的效用…~那是屏障,自古以来抗击游牧民族的屏障。
耗费钱粮是事实,可这一次却没听说战事把朝廷拖进困顿,倒是听说战利品似乎抵还了大部分的耗费。
既然是耗费钱粮,他北辽完全可以先撤军呀,一直在河北道边境晃悠算怎样回事?
窦卞不是那种迂腐的文臣,说起来他们那一届没一个迂腐的文人。欧阳相公主考,取士很明显侧重于策论,这也是他窦卞能及第的原因。
嘉佑二年,那怕就是当下有成为文坛领袖的苏轼苏子瞻,也不是迂腐的文臣。
窦卞缓了缓,从萧卓尔带入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再一次客观的去考虑当下的形势。
章跟自己说过,说讲武堂记载着官家跟第一代护卫营军卒的很多谈话实录,谈到过立场的问题。
用官家对立场的定义展开看,窦卞觉得,萧卓尔没有站在大宋立场的基础,更没有为边境上北辽二等子民汉人说话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