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已经打好饭的李红岩就挥手示意:“这里!”
张檬走过去,把饭盒往桌上一放,看着李红岩打的一份排骨、一份干炸带鱼,笑着道:“哎呀,托二哥的福,我也能跟着解解馋。”
陈东方还不太习惯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接触,微微拘束道:“红岩和我说你,平常对她多有照顾,真是辛苦你了。”
张檬就拿胳膊碰碰李红岩,低声嘀咕:“这么有良心的话,我咋就不敢相信是你说的呢?”
李红岩瞪她一眼:“你不承认,那就算了,我以后嘱咐二哥,不用跟你客气。”
张檬嘿嘿笑,眼睛一转,看到了李红岩手腕上的表,笑了笑道:“刚买的?”
“嗯,我二哥来不了,托陈二哥代替他来给我买的。”李红岩说着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一脸开心。
“好多二哥……”张檬扶额叹息,然后道,“听你说的,你大哥二哥对你可真好啊!”
“那是当然!”李红岩毫不客气地承认。
两个小姑娘叽叽咕咕地边说话边吃饭,陈东方在旁边看着,心中想象着平常他看不见的日子,她也像今天一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过着日子,将来,到大医院当一名医生,学以致用,治病救人,挺好的!
他没想过将来要她怎样,他只是控制不住地想对她好,再好一点儿。
李红岩和张檬吃完饭,送走陈东方,又去教室自习之后才回宿舍,就见宿舍里几个人都趴在陈婕的床上,扎堆儿不知干啥,连她们两个进门都没人理会。
“你们干嘛呢?”张檬走过去询问,透过缝隙探头看向床上,陈婕立刻回头朝她示意噤声。
张檬也看到了床上放的东西,一个黑匣子,正传出靡丽婉转的歌声:我把一切给了你,希望你珍惜,不要辜负我的一片情……
张檬眼睛一亮,也凑过去,屏住呼吸倾听起来。
李红岩在后边关了门,慢一步走进来,恰好听到‘……我永远怀念你,怀念你温柔的情,怀念你火红的心,怀念你甜蜜的吻……’霎时脸红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放下书,拿起脸盆牙具匆匆出门去洗漱了。
等她洗漱完回来,被调到很低的歌声已经没有了,李红岩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张檬道:“我这里还有两节电池,来来来,装上装上,听完再说……”
她的手扶在门后,差点儿又落荒而逃。
这群人真是的,听这种歌曲这么起劲儿,这要是被报告给学校,还不得给处分啊!
歌声再次响起,张檬回过神才想起李红岩,回头一看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脸颊绯红的模样,还以为她病了,立刻问:“怎么了这是,发烧吗?”
说着,还伸手过来触碰她的额头,想试试体温。
李红岩一侧身避开,嗔怨道:“你们听得什么歌啊,被老师知道了还不给处分啊!”
张檬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引起了其他几个人的注意,都转眼看过来,就见李红岩红着脸站在那儿,张檬一边笑一边点着她道:“你说说,你小小年纪,脑筋咋这么老封建呐,这歌咋了?没有爱情,人类如何繁衍生息了成千上万年?!”
邱淮雨也道:“‘没有了爱,地球便成了坟墓。’爱情是人类最伟大高尚纯洁的感情,不容人辜负,‘爱情永不死。’”
李红岩被她们诘问的哑口无言,因为她也想到了郑玉书,想到了他们之间美好的种种,然后红着脸妥协:“你们想听就听,可别让人知道了……”
张檬还算是理智,这时也冷静下来,道:“红岩这个顾虑也不无道理,咱们在宿舍里听毕竟容易被人知道,还是换个地方……这事儿交给我,我找个安全的地方,以后去那里听。”
她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舍友们也得暂时作罢,看看时间不多,连忙纷纷去洗漱,准备睡觉。
其他几个人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了邱淮雨和李红岩。
李红岩上床,把换洗下来的衣服晾上,然后扯了毛巾过来擦头发。
却听邱淮雨突然道:“你省师那边有个老乡,叫周新兰的,你认识吧?”
李红岩微微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才道:“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宿怨啊?”
李红岩转眼看向她,淡淡道:“是有一点小过节。”
她没有细说刘珠珠的道德败坏,只微微笑着向邱淮雨道谢:“谢谢你。”
邱淮雨嗤笑一声:“我什么也没说,你不用谢我。”
该说的说了,李红岩也不勉强,继续低头擦头发。一边心里忍不住琢磨,刘珠珠这是怎么编排她了?连万事不关己的邱淮雨都听不下去,忍不住回来向她提醒?!
李红岩琢磨了一会儿,等上了床拿起课本开始学习,她就很快沉浸进去,把刘珠珠的事儿丢到脑后去了。
之前有邱淮雨带回来的录音机和歌带吸引了注意力,等洗漱回来,也想起来李红岩买手表的事。
陈婕像来心直口快,端着脸盆一进门就问:“红岩啊,你是不是买了手表啊?”
李红岩已经在床上看书了,听到问话,就道:“是,我家里捎钱来给我买的。”
一听这话,之前几个人的猜测就没意义了。
王菊芳虽然比李红岩和张檬都大,但性格确实宿舍里最活泼的,上前笑嘻嘻道:“红岩,快把你的表给我们看看,让我们也过过眼瘾。”
李红岩多少有点儿不舍,就没摘下来,而是从扶着床栏杆把手腕伸下来,王菊芳立刻凑上去看,一边惊讶道:“哎呀,红岩这表是啥牌子啊?不是上海也不是北京呢,是朵花呢。”
“我看看,我看看。”陈婕也凑过来,“哎呀,真是一朵花呢,好像是杏花?还是苹果花?”
邱淮雨神色微动,看了看李红岩,道:“那是梅花。”杏花?苹果花?还桃花梨花呢,还能更村点儿嘛!
一边心里微微有些发酸,李红岩不声不响的,居然戴上瑞士梅花表了,这可是老百姓能买到的最好的表了,比日本表还好呢。
“呵呵,不管是梅花还是杏花,都挺好看的……这是哪里产的?比金锚贵吧?”陈婕笑嘻嘻地替自己打圆场。
李红岩笑笑:“差不多。”若说一块梅花能买几块金锚,太招摇了。
邱淮雨眨眨眼,没有作声,躺回床上,看她的《巴黎圣母院》去了,埃斯特拉达那么圣洁、那么美丽、那么纯真、那么热爱生活,最后却死的那么惨……唉,都是她太天真太傻了,爱错了人……
另一边,陈婕要求李红岩把手表之后摘下来,拿给其他人看看,李红岩笑着缩回手去,道:“一块手表而已,哪里值得大肆宣扬……哦,刚刚你们放歌的是什么啊?我咋看着不像是收音机啊。”
陈婕没要到手表,本来有点儿不高兴,一听李红岩说起录音机听歌的事,立刻兴奋起来,和王菊芳一起叽叽喳喳说起来。
“……是邱淮雨省大老乡的,我给你说啊,唱歌的是弯弯人呢……”王菊芳一脸神秘,压低嗓子像对暗号一样。
李红岩也挺好奇,毕竟弯岛分离两边数十年,一直敌对的,能听到对岸的歌声,还真是一件很新鲜很刺激的事情呢。那歌声……虽然歌词有些太没羞没臊的,但声音真的很甜很好听呢。
一讨论起这个,唐喜凤、段玉珍和之后洗漱回来的张檬都参与了进来。张檬自然是见过录音机,也听过磁带歌曲的,了解的也多,她和邱淮雨两个互相补充,介绍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还有那边的流行音乐,李红岩这天晚上第一次听说,音乐不仅仅有样板戏、革命歌曲,还有校园歌曲、民谣、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