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对视上景佑帝的目光,楚千凝心下微惊。
他这个眼神……
是何意思?
“不知陛下唤云安前来是为何事?”
“朕听京兆府尹沈循说,之前智擒猛虎的计策是你教给他的?”
没想到景佑帝竟会提起那件事,楚千凝的神色稍显讶然,而后斟酌着回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沈大人竟还放在了心上。”
“于你而言是雕虫小技,于他而言却是救命良方。”
一时摸不准景佑帝的心思,楚千凝便敷衍的笑了两声,未敢随意接话。
也不知景佑帝是不是看出了她的顾忌,他竟朗声笑道,“朕叫你前来,原是有事为了阮浪一事,只是刚巧沈循之前曾进宫觐见,一时说起了此事,是以朕才多问了两句。”
“原来如此……”
“你打算如何处置阮浪啊?”喝了口茶,景佑帝状似随意的问道。
“杀之,以警众臣。”
说这话的时候,楚千凝眸光冰寒一片,全然不似一般的女儿家那般心地良善。
可景佑帝见她如此表现,眼中竟难得闪过了一抹赞许之色。
虽说只是义女,但她这股“狠劲儿”倒是颇有些像他。
不过……
还差了些火候。
思及此,景佑帝便追问道,“你打算如何杀他?”
这话倒是问的楚千凝一愣。
如何杀?
无非就是推赴菜市口斩首,不然还能如何?
大抵是她眸中的茫然取悦了他,景佑帝大笑了两声,耐心同她解释道,“一刀斩,与千刀斩起到的震慑效果怎能相提并论呢!”
闻言,楚千凝的眸光不觉一闪。
他这话是何意?
准备像之前那样,用极刑处死阮浪,以震慑其他的朝臣吗?!
顿了顿,楚千凝方才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云安见识浅薄,还望陛下赐教。”
“罢了……”景佑帝漫不经心的轻叹,“你一个女儿家,想不到那些骇人的法子也是自然,朕就教教你,如何真正的杀鸡儆猴。”
说着,他挥了挥手,便见九殇手捧圣旨朝她走来。
“这是朕方才拟好的密旨,带去刑部吧。”
“……是。”
楚千凝接过后并没有打开,就那样恭敬的托着,直到景佑帝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展开看看,也好学习一番。”
“云安遵命。”
缓缓展开那道明黄圣旨,看着那上面清晰的毛笔字,她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景佑帝在密旨中言明,名刑部尚书秦伦叙无须审问,直接对阮浪用刑。
命他用钢针做成的刷子在阮浪身上反复刮刷,直到他身上的皮肉变成一缕一缕的肉丝,还须详细记录下阮浪是几时丧命、如何受痛,以便日后改进用刑的方法。
拿着密旨的手紧了又紧,楚千凝一字一句的看完,最后“唰”地一声将密旨合上,垂头对景佑帝言道,“云安定会将密旨交由秦大人手上。”
“嗯。”
“陛下若无别的事情……”
“近年来,江州之地的庄稼收成本就不好,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些鹳鸟的,终日祸害庄稼,闹得百姓颗粒无收。”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景佑帝才又接着说,“你可有何办法杜绝此事吗?”
“儿臣?!”楚千凝略显错愕。
“你既能想出捕获猛虎的法子,朕相信这等小事也必然难不倒你。”
忽然被吹捧至这般高度,楚千凝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斟酌着问道,“不知这鹳鸟以何物为实?”
“泥鳅或是鳝鱼。”
“如此……”红唇微勾,她缓声道,“何不让百姓轮流守着,及时驱赶便是。”
“朕倒是也想过,可到底有些耗费人力,不知你可有别的法子?”
简单试探了一番虚实,楚千凝这才将心底的话如实道出,“依儿臣之见,不若取一条百丈长的细绳,放在瓦罐里,绳子的一头系着泥鳅或是鳝鱼作为诱饵,只要鹳鸟来吃,便定会将那绳子一并吞入腹中,下有瓦罐坠着,它便是吃饱了想飞走也不能,一来二去,牲畜也知惧怕,想来便不敢再来祸害庄稼了。”
“好!”
楚千凝的话音方才落下,便见景佑帝一脸激动的拍掌叫好。
他眸光发亮的看着她,活像是见到了什么宝贝一般。
见状,楚千凝的心中却全然没了之前的茫然。
取而代之的……
是一派了然。
她隐约猜到了景佑帝天上一脚、地下一脚所要表达的事情是什么。
先是提到了“杀鸡儆猴”,表面上看起来,是杀“阮浪”警朝臣,可实际上,他杀阮浪的目的却是为了警告自己。
让她不可对他生了违逆背叛之心!
后来他故意装出忧国忧民的样子提起“鹳鸟”一事,但楚千凝岂会不知他是怎样的人,若他果然是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黎阡陌也不会生出了反心。
因此他问她解决之策,最真实的目的不是为了救助百姓,而是想试探她究竟是否担得起“贵人”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