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安顿这个孩子,几人之间也并非没有争执。
养大、弄死、送走,看似简单的选择,对于真正站在那个路口的人来说,哪一个方向都是无法轻而易举地迈出去的。
无论是顾缜、顾栾、顾微亦或是田老太太,他们都沾过人命,上阵杀敌时刀起刀落,眼睛眨都不会眨。
可这不是同一件事情。
田老太太是甚至与顾缜大吵了一架。
最终的结果,是把早产生下来的孩子抱到田老太太跟前,记作嫡子。
那些时光,薛邓氏是陪在田老太太身边的,她说得眼睛通红。
薛邓氏本以为顾致泽会因为误会了痛苦,会因为旧事而怨恨,或是叫嚣着不相信,可顾致泽没有,他很平静。
平静得仿佛开了城门让狄人进城的不是他一样。
“二老爷无话可说吗?”薛邓氏问道。
顾致泽这才抬起眼睛看了薛邓氏一眼,而后沉沉看着田老太太:“那把我记作庶子,是谁的意思呢?”
田老太太道:“是我们最终商议的结果。”
这个答案,外人看起来是敷衍,但顾致泽长在顾家,他知道这就是答案,而不是不愿意回答他。
将门做事,自然会带上军中的习惯。
军议时,谁都可以直抒己见,打或是不打、怎么打,把想法一一言明,而最终商定出来的结果,便是令行禁止,所有人朝着既定的方案做事。
无论最终结果好坏,可以反思,但决计不能推卸责任。
当然也有一意孤行的,就像是顾栾营救顾微,可多数事情上,总归是如此的。
田老太太上前一步,看着这个走偏了路的儿子,叹道:“做庶子,委屈吗?”
顾致泽的眼角往下垂:“不委屈。”
将门不看重嫡庶,比武场上才有高下,北地百姓心中,镇北将军府是英雄,英雄府上,姑娘都是好样的,庶子也好、养子也罢,能打狄人的都是好汉。
况且,顾缜与田老太太都没有委屈过他,老太太甚至偏爱他几分。
哪怕顾致泽今日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不会违心说一句府里亏待他了。
“那你为何要听信谗言?”田老太太痛心不已,“你三姑母是那等人吗?”
顾致泽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薛邓氏一怔,待反应过来顾致泽问的是顾微,她不由皱紧了眉头,迟疑地看向了田老太太。
顾致泽见状,苦笑道:“您怀疑过我,对吗?可真的不是我。我只想知道真相,我去寻她,她已经倒在屋子里了,我在她的妆匣里发现了几封狄人写的信。”
顾致泽能读懂狄人的文字,这些信是安苏汗身边的侍卫写的,无不在表达安苏汗对顾微的思念,怪顾家人强硬,以至于安苏汗根本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儿子。
信上说,安苏汗脾气扭,压抑着情感,这么多年不曾给顾微写信,就如同顾微在收到一封封由侍卫写的信之后,没有做任何回应。
他们两个都太骄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