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阒然,黢黑似墨;萧风骤起,霹雳訇然。窗外,陵雨弥望,迷潆一片,雨珠的噼啪声犹如无数颗尖锐的水晶弹头歇斯底里地发射着,瞬间在黑夜中激荡起一道道瑰丽晶莹的涟漪。
潇彬思绪紊乱,倚靠在车窗前,静静地注视着水珠划过玻璃……
三分钟后,潇彬所雇的出租车顺利抵达南京町的公交路线的末站。他依照价格付完钱,推开车门,正准备探出身躯。
“等一等。”倏然,司机喊住了他,随手递过来一把黑色的折叠雨伞,好言警告道,“先生,请您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患上一场重度感冒可就是您的悲哀。”
“谢谢!”潇彬微微一笑,撑开雨伞,从车厢探出身来,“改天再见。”
“晚安!”
眸光流动,潇彬看到附近的街道上停靠着一辆双层公交客车,其周围紧紧绕着一排参差不齐的路人。在公交客车的前方,依次停靠着三辆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而且此刻正发出尖锐的警笛声。显然,公交客车就是这起案件的第一现场。
缓缓走近后,潇彬恍然看见海鹏警长和玉树次郎正披着雨衣,在警戒线外不时地比划着手势,似乎谈论着彼此对于这起案件的观点。这时,警长蓦然回首,惊讶地看到潇彬走近的身影,慌忙用手打个招呼。
“晚上好!”
“晚上好,希望我没有打搅两位的交谈吧?”
“假如道歉必要的话,想必最先道歉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警长走上前来,拍拍潇彬的背部,“其实,你不必在夜间接手这种案件,完全可以选择正常作息。”
“作为侦探,我早已习惯这种杂乱无章的生活节奏,何必再去在这些琐事上纠结呢?”潇彬摊摊双手,不以为意,“此外,探赜索隐从来都是侦探难以抗拒的天性,刻意克制无疑是在违背内心的意愿。”
“这种独特的解释可真是耐人寻味。”玉树次郎眼睛眯成一线,对潇彬赞赏道。
“玉树警官,谢谢您的称赞。”
“到此为止吧!”警长一边伸手拨开警戒线,一边领头往公交客车入口走去,“让我讲讲一些有关本次案件的其他情况。”
“ok。”潇彬道,“我洗耳恭听,请开始讲吧。”
“潇彬,还记得你说过你想了解有关黄金党的情报,对吧?”
“是的。”
“凭借你的智商,我想现在你大概知道我说这话的真正意图。”来到客车前,警长停止脚步,自问自答道,“没错,这起客车枪击案件的确与黄金劫案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根据最新情报,在列车上直接参与黄金劫案的多名罪犯并非黄金党内部成员,而是为其所雇佣的劳改犯人。从始至终,黄金党一直都如同黑影般藏匿在劫案幕后,操纵着这桩稳赚不赔的肮脏买卖。说到这里,我认为有必要给你讲述一下‘黄金党’这个犯罪组织的滋生与发展。十多年前,在名古屋郊区外的一处贫民窟逐渐浮现出一个自称‘金鳞’的跨国际犯罪组织,其成员逾千、组织严密、结构复杂,主要从事文物走私、制毒贩毒、敲诈勒索、官员暗杀、绑架富翁、赌博洗钱、eroticis等犯罪活动。”
“如此说来,一千多名武装特警一夜之间在名古屋云集根本不是传闻。”玉树次郎虎眼圆睁,显得颇为惊讶。
“当然不是。”警长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补充道,“后来,鉴于‘金鳞’犯罪活动的日益猖獗,名古屋政府派出大量武装特警,趁着黑夜突袭了其犯罪组织基地。最终,‘金鳞’的组织头目威廉穆斯塔死在乱枪之下,其多数党羽被警方逮捕入狱。然而,因为武装特警对地底结构疏于清理,使得其犯罪组织的二号头目‘霹雳白狼’从法网侥幸漏出,至今依然逍遥法外。三年之后,他凭借自身的威望与金钱重新整理残余党羽,开始在关西京都独自创建了一个代号为‘g’的犯罪组织。‘g’显然是‘ldarty’的英文缩写,翻译过来即是‘黄金党’。知道吗?值得一提的是这颗恶心的社会毒瘤在一年之间不断胀大,组织成员的数量疯狂地增加到一千多人。而且,这些新的血液绝大多数都是职业杀手与犯罪天才。”
“骇人听闻!”玉树次郎感慨至深。
“警长,请问警方是否追查到这个绰号为‘霹雳白狼’头目的真实身份?”
“怎么说呢?”警长摸摸下颌,皱起眉头,“我查阅过相关的警署档案,上面一致标注除威廉穆斯塔以外,从来没人看到过‘霹雳白狼’的真实面貌。”
“可是,这起客车枪杀案件又怎么会与黄金劫案有所关联呢?”潇彬迷惑不解。
“实不相瞒。在两年前,黄金党的势力开始蔓延到神户市,试图向政府机构渗透。于是,神户警方将计就计,选出一名可信赖的警察来执行卧底工作,以便调查有关其犯罪基地的秘密情报。其实,这位牺牲的警员曾经负责为黄金劫案人员的募集工作,只是警方当时也并不知道募集人员的真实目的。否则,警方一定派人去阻止这场劫案,提前向他下达撤退的指令。”
“请问被害人是何时死亡的呢?”
“根据初步断定,死亡时间是在七点十分左右,而且还是被人一枪毙命。”
“七点十分左右?”说着,潇彬习惯性地抬起右腕,双眼盯着转动的表针,在心中暗暗思忖着,“如今临近秋分,夕阳落下基本上是在晚上六点,而那时我正与警长共进晚餐。随即,风云霎变,大雨倾盆。那么,在这种天气恶劣的夜间,凶手又是如何将被害人准确枪杀的呢?”
“所以,这就是整起案件中难以弄清的疑点。”显然,警长看透了潇彬的心思,“此外,尽管警方已经初步确定被害人的死亡时间,但是并不能清楚地知道死者究竟是在客车行驶的途中被人枪杀,还是在客车停止后被人枪杀?我希望你尽快解决这桩棘手的案件。”
“总之,这些就是警方目前面对的最大难题。”
“明白。”
潇彬扼腕肃目,转身将撑开的雨伞交给警长,然后向法医所要一副透明塑料手套,义无反顾地踏上客车台阶。
这辆客车的内部空间主要分为上下两层,血液的腥臭气味在车厢内悄然弥漫着。死者是一位大概26岁的青年男士,全身装扮为一套时尚潮气的蓝色牛仔服装,位于其上层紧靠左侧车窗的第四排。他脑袋耷拉,无力地倚靠在座椅上,双手拿着一份厚厚的神户晚报。
死者相貌英俊,但死亡后的表情却显得极度的扭曲与恐怖。他眼球鼓起,犹如死鱼般拼命向前凸出,脸颊与领口处沾染着两片浓稠的的血液。顺着血迹寻找,只见在死者颞部有着一处致命伤口,其周围皮肤并无明显的灼伤痕迹。位于死者的左侧车窗残留着一处弹孔,纵横交错的白色裂纹呈现出向四周扩散的明显趋势,这无疑说明这颗射穿死者头颅的弹头从死者左侧飞来,而凶手的射击位置必定是在同一方向。
在尸体的脚边掉落着一些棱角分明的玻璃碎片,不时地反射着车顶雪白的灯光,璀璨而又美丽。此外,在死者右侧,一粒金色弹头紧紧地嵌在客车的地板上,周围被勘察人员用粉笔画着一道白色圆圈。
随即,潇彬向一位男法医索要了一副精度较高的直尺,以及法医专用的角度仪。他先后两次将直尺贴近玻璃上的弹孔与金色,分别测量出其直径约为765、762。紧接着,他谨慎地使用着角度仪,测量出玻璃上的弹孔切面与水平方向的夹角在12度左右。
在勘察现场后,潇彬皱起剑眉,暗暗地思忖着这些暂无头绪的数字线索。不知不觉,他缓缓站起身来,从车厢踱步而出,任凭冰冷的雨珠淋湿自己的脸庞。
“现在,你对这起客车枪击案件有何见解?”警长迎上前去,顺手把雨伞撑在潇彬的头顶,迫不及待地问道。
“警长,请问报案人应该是客车司机吧?”对于警长的问题,潇彬没有做出回答,反倒向其反问一句。
“是的!”警长想了又想,继续道,“怎么……难道你认为凶手会是客车司机吗?”
“暂不确定。”潇彬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接过雨伞的柄部,“通过梳理零碎的线索,我现在已经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有关此案的大致轮廓。但是,我想仅凭有限的线索贸然行动,未免太过于荒谬。所以,我需要向报案人了解一些相关的细节,从而核实一下我的猜想是否正确。”
“好吧!”
“收到,长官!”正当警长准备下达命令,玉树警员早已激动地转过身躯,快步跑向一辆停靠在最前方的警车。
望着玉树远去的背影,潇彬翘起嘴角,冲警长眨眨左眼,调侃道,“警长,你的警员对于工作可真是精力充沛,该不会被你利用某种手段洗脑了吧?”